瓦剌從吉爾吉斯湖派出了一小隊騎兵，向巴圖傳達情報。幾人不眠不休地趕路，身後是一場迅速蔓延的大雪。這年的冬天來得早，瓦剌人手忙腳亂地做起入冬的準備，也差點沒趕上第一場大雪。幾個人的眉毛上還掛著霜，原本二十來歲的青年顯得老了一倍。他們途經一個又一個部落，換上新的馬匹馬上奔向下一個目的地。終於巴圖的寨子就在眼前了，他們快馬加鞭。巴圖已經在大寨的西北邊站了一個晚上，他也沒想到真的能在開戰之前有情報過來。讀完後巴圖抬頭看天，不多不少的雲點綴其上，勉強能把他的憂慮稀釋一點。
瓦剌軍在一塊大平地的中央紮營，並用木材建起屏障防範漢人的進攻。瓦剌損失了三千弓兵和兩千騎兵，而目測明軍騎兵戰死近萬，相較下可謂賺了不少。但對巴圖而言，這不是一筆跟數字有關的賬，而是意味著他們要對抗龐大的明國，他不自覺地伸手扶住了額頭。一隻手從後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巴圖轉頭一看，是老萬戶長吉達。吉達顯然也睡得不太安穩，臉上的倦容並沒有舒緩多少。他看著架起的木柵欄，不解地問：“這個圍欄會不會圈得太大了？”麵對萬戶長的疑問，巴圖悄悄調整了一下情緒，好讓擔憂不至於表現在語氣裏。他將計劃向吉達展開道：“漢人此次派出三支軍隊，離我們最近的王嶄，到這裏最快要兩天路程。他們這次為求出兵迅速，沒有攜帶火炮，隻能采用火攻。我命令士兵將營地周圍十尺的草連根拔起，火燒不進營裏，我們就在圍欄邊滅火和迎敵。現在北方多處降雪，根據往年的經驗，第三天或第四天時，就會輪到這裏。到時圍欄積上雪，再讓士兵將營裏的雪堆上圍欄，我們便有更堅固的屏障。漢人怕冷，加上補給中斷，不出數日便會退回南方。”吉達老臉上的皺紋樂成了一塊，大手重重地拍在巴圖肩上，巴圖感覺自己像根樁被打進地麵。他低頭瞧了瞧，泥土陷了下去，現出一個淺淺的鞋印。隻這麼一低頭抬頭，憂慮又重新爬滿了吉達的臉，像是時間倒回了巴圖說出作戰計劃之前。巴圖奇怪道：“萬戶長，怎麼了？”吉達擔心地說：“漢人其他部隊說不定離我們更近，萬一他們先到了怎麼辦？”巴圖神秘地一笑，將臉湊到了吉達的耳根：“有個叫銀寒會的組織，是做情報買賣的，我們與韃靼的戰爭不少是銀寒會的功勞。如今明國和韃靼都不敢與之交易，反而通緝並處刑。”巴圖伸手指向自己營帳方向，“銀寒會有一人就在我旁邊的帳中，我隨時能向他獲取情報。”再次聽到“銀寒”一詞，吉達心裏打了個問號，不過眼下這個不是重點。他點了點頭，但眼裏似乎還有個疑問在打轉，他低頭想了一小會，又問：“那萬一這次這個銀寒會與明國有了交易呢……”巴圖倒吸一口氣，這麼個簡單的問題，竟從他自問嚴密的思維裏被遺漏了。他的雙腳飛奔了起來，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就這樣徑直衝回帳裏。
吉達追著巴圖，跑進了一個軍帳，帳裏坐著一個被蒙了眼、雙手綁在椅背後的人，椅子左右各有一名士兵。這人露出的大半張臉，是蒙古人最熟悉的臉型，即便在異國遇見也能一口咬定，這就是個蒙古人。那人從聽到有人走進軍帳開始便擺起一張笑臉，會來這裏的大概也隻有巴圖。他說道：“勇士，你今天又需要些什麼呢？”吉達還在為這人感到驚訝，以至於完全沒聽到巴圖說的話，到那人回話，他才發現巴圖已經問過了。“尊貴的巴圖，我沒有責任告……”巴圖沒讓他說完，打斷道：“那麼，”他頓了一下，語氣並不急躁，“查日蘇，把‘有否將瓦剌的情報賣給明國或韃靼’，作為一條情報賣給我們。”查日蘇臉上牽拉起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陷入了思考。巴圖向士兵示意，兩個士兵解開了他的捆綁，離開了帳篷。“你最好快點，這次是很急的。”說完巴圖也離開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