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雞先生的心願1
湘棟是個軍人,本想陪著根球慢饅吃,但是在部隊養成的習慣,一頓飯經不起他三扒兩咽就完成任務。他向根球表示歉意,根球不在乎。湘棟就坐在桌旁一邊說話,一邊敬酒。根球故意淺斟慢酌,表示斯文。
吃著吃著,根球就忘乎所以,覺得伸手夾菜太不方便,順手把那大碗雞肉盤到自己下巴底下,捏炒豆一樣直往口裏丟。他特別喜歡吃雞肉裏的肥肉,蒸過的肥肉像米豆腐一樣不用嚼,嘴一抿脖子一伸就吞下去了,他毫不猶豫地像拖橋板一樣把肥肉直往嘴裏拖。他一邊拖,一邊側著腦袋張開血盆大口,伸出紅舌頭來接。最後,風卷殘雲,一桌菜全部掃光。雖然在家也曾吃過雞,總不如這般味美。他美餐一頓,一瓶國公酒還剩半寸深。兩個嘴角放著油光,一行透明的鼻涕水,他全然不知。紅梅倒了一盆熱水給他洗臉。他感激涕零,又要裝著落落大方的樣子。餐後,湘棟把剩下的國公酒和一瓶馮了性全交給根球:球書記,不成敬意,請不要見怪,不要介意!
唉,哪裏話哪裏話,不見怪不見怪。根球一輩子未喝過這種色香味俱佳的藥酒,心裏美極了,喜吱吱地笑納了。末了,丟下一句話:好好生產,等待消息。
行,就看書記了!看樣子湘棟應該吃下一顆定心丸了。
根球走在路上想:一定要把湘棟安排出去,而且要安排得遠遠的。
現在,根球對於這三個複員軍人的安排,心裏已初步有譜了,隻剩下南柱未考察。按道理,他是大隊副書記的兒子,應該好好考慮考慮才是。
根球同樣要對南柱進行考察。一個中午,他提著語錄袋到南柱家,本想今天的中飯就在他家安排了。到了南柱家,自己找條凳子坐下。南柱正和本隊社員講話,未顧及和書記打招呼。等南柱說完話,根球的開場白是:南柱啊,這次複員軍人安排工作,你們三個人,隻有兩個指標,你要做點思想準備!這個準備是什麼準備,是物質投資,還是感情投資;還是準備去,準備不去,隨你怎麼理解都行。
南柱生性直率,沒理會其中的韻味,不會在語言中捉迷藏。他想:我是殘廢軍人,安排工作要照顧,何況我父親是大隊副書記,於是隨便答道:我早有思想準備!
根球也不理會南柱的思想準備是什麼意思,隻說:好!好!兩個人談了幾分鍾,南柱毫無留根球吃飯的意思。當南柱去房裏時,根球轉身就走了。南柱出來沒看到根球,也沒當一回事,他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從此,他的厄運就開始了。
人家說她是瞎精。做茶飯,穿針引線補衣服全憑雙手摸。她家是祖傳秘方,每代必出一兩個瞎瞽。她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憑猜測肯定別人偷了她地裏的菜。罵人先來個預支和透支。她每罵一次,要把肚子裏的話全罵光,罵到她不能堅持為止。罵得很認真很投入,咬牙切齒,罵得兩個口角泛白沫。她每罵一次完就要在床上躺半天。
家雞打起團團轉,野雞打起滿天飛。
女人喊丈夫“土匪”“野人”“酸菜”,因為那是親熱。
發現了就屬平常,沒發現的就是秘密。馬桶蓋太歹毒,果然屙了尿還要睡幹床。
本地農村普遍存在著一種心理,多子多福。他們傳統的習慣,是希望每個子孫都能發展成一個大家族,占領一大片地盤。到本地農村隨便一走就發現,基本上一姓就是幾個生產隊或幾個大隊。一個衝一道梁一條壟一片野一麵坡一道川一座山一個莊隻有一個姓的比比皆是。如果裏麵有個別幾個雜姓,不是解放前逃荒來的就是招女婿引來的。無論你站在山下看山上看,低處看高處看,近處看遠處看,哪山哪坡哪梁哪溝都住了人家。以前被人們認為最偏僻最荒涼的地方,現在也被當做樂土,開墾出來,住了人。“以階級鬥爭為綱”和“以糧為綱”兩“綱”,所向披靡,一切理論和觀念都靠邊站。隻要與糧有關,沒有誰敢不支持。於是在遠處就圍湖造田,在本地就毀林開荒。城裏人比肩摩踵,農村人成堆成團。公社或大隊幹部振臂一呼,應者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