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如同心髒,是唯一的,處在獨一無二的地位,地方可以有若幹個。朝廷是官場的核心地帶,仿佛地核似的,愈接近中心溫度愈高,在這裏官員可以吸收到足夠的熱量,為晉升積蓄養分。
1.古代當官的四種途徑
宋真宗年間有一落第老儒,北漂於京師。“落第老儒”是經過多次科舉考試失敗的年老讀書人,年齡尚未到進棺
材的地步,處於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的尷尬年紀。朝廷對科舉考試中的年邁舉子有“特奏名”照顧,落第老儒大都在四五十歲,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年輕,有史料記載的舉子最多長達三十年未能考中,最後隻好抑鬱而終。像這種漂泊在京城的落第讀書人不在少數,無法通過科舉入仕,老儒隻得劍走偏鋒,另尋其他入仕途徑。沒才能、沒背景、沒錢,整個一“三無人員”,混跡京師的落魄儒生多半毫無背景,期望與當朝大員建立關係甚為艱難。然而,老儒自有妙計。
當時有一市井潑皮名叫於慶的,貧寒不立計,吃了上頓沒下頓,與老儒有著同樣的悲慘命運。飛黃騰達是所有落魄之人的共同願望,與博彩的心理一樣,希冀有朝一日天上掉餡餅。
於慶到老儒這裏買了一注“命運彩票”。這是天賜良機,老儒遂在他身上打起了主意,押下了下半生的賭注。一個潑皮無賴能有什麼用處?何況這樣的人距離仕途甚遠。要知道一顆螺絲釘都有它的作用,何況一大活人。
於慶問老儒,如何才能發跡?
老儒給他徹頭徹尾地分析了下原因,最後說想要發跡也很簡單,但你需要改個名字。
隻要能發跡顯貴,對於於慶來說叫什麼無所謂。老儒給他改姓丁,取名宜祿。
宜祿,翻譯成現代話是“高工資、高薪水”的意思,沒什麼高明之處。傳說三國時期有個叫秦宜祿的人,老婆杜夫人,也就是三國第一美女貂蟬。秦宜祿沒本事,老婆先被領導呂布霸占,曹操打敗呂布後老婆又被曹操霸占了。萬難之下秦宜祿選擇了離婚,後來投奔了張飛,不久又想叛逃,最後被張飛結束了憋屈的一生。文盲於慶不知上述的典故,但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卻有它玄妙的地方。《宋書·百官誌》載:“有蒼頭字宜祿。至漢,丞相府每有所關白,到閣輒傳呼宜祿,以此為常。”由此可見,“宜祿”古時為“宰相仆人”的名字,預示著他的主人能夠做宰相。
老儒告訴於慶,你去丁侍郎府上碰碰運氣。這就是給他改名“丁宜祿”的高明之處。
丁侍郎即丁謂,時任禮部侍郎。丁侍郎中進士第四名,確實有一定的才能,得到宰相寇準的舉薦,上位之後卻把寇準排擠走。丁謂本人崇尚祥瑞,恰好晚年的真宗也有這方麵的需求,是以平步青雲。真宗封禪等大興土木的事兒就是丁謂與王欽若攛掇的。
老儒不知從何處獲悉丁侍郎好祥瑞的信息,恰有無賴於慶求拯救,遂出一石二鳥計。老儒正苦於無法與丁謂建立關係,丁謂門客眾多,說句不好聽的,給人家提鞋人家都嫌浪費時間。恰好有這麼個愣頭青,權拿他當槍使了。去丁謂府上是有風險的,卻於老儒無礙,不成功,死個無賴,老儒落得為民除害的美名,成功了,老儒便能分杯羹,這就是老儒的考量。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於慶化名“丁宜祿”投奔丁謂。丁侍郎一聽來者叫“丁宜祿”,飽讀詩書的他眼前一亮,心想,難道這預示著自己能當宰相?暗合了丁謂崇尚祥瑞的心理,丁謂大喜,收之門下。果然,沒過多久丁謂升任參知政事(副宰相)。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丁宜祿承蒙丁宰相提攜,老儒也得蒙引見,得到個教育口工作的官職,進入了仕途。
這是宋代筆記史料《楓窗小牘》中記載的一則故事。潑皮無賴、落第老儒,他們無法通過國家正規的科舉製進入仕途,隻能通過另一種製度——恩蔭製。
麵向全社會,宋廷確立了大致四種入仕途徑:科舉、國子監(太學)、舉薦、蔭襲。
這四種入仕途徑呈現一個相互遞進的關係。首先來說科舉製,它是針對貧寒子弟的入仕途徑,漸漸地演變為主流途徑。宋代科舉在唐代基礎上增加了“謄錄”“彌封”等製度,使科舉向“無情如造化,至公如權衡”的最佳公平狀態發展。諸多貧寒子弟如呂蒙正、範仲淹、司馬光、王安石、蘇軾等等皆是通過科舉入仕。這是朝廷向民間開放的一種籠絡人才的方式,使得萬千寒士加入到帝國體製當中,衝淡以往的閥閱世族的權力。科舉考試主要有進士科、明經科、武舉科、醫官、法律等其他諸科。此外,朝廷對耄耋之年的考生設有“特奏名”,即把那些眼瞅要入土為安的老考生放低要求再考一次,或者直接授官。太宗時有個叫趙昌國的老儒,考試時被要求一天內寫二十首詩。結果他寫了不到十首,水平還一般,太宗也特賜及第。宋神宗元豐年間還有個老儒在卷子上寫道:臣老矣,不能寫文章了,伏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神宗特賜食祿終身的優待。“特奏名”進一步地體現了朝廷籠絡士人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