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再次籠罩這生死相依的三人……
筱夜愣怔地杵在床頭,不走也不動,隻目不轉睛地盯著明翊,仿佛怕錯過他睜開眼的一瞬似的。
趙一不再理會他,自己從衣櫃裏拖出一套床鋪,墊在明翊身下,脫下他被血染濕的外衫,然後緊鑼密鼓地開始救治工作。
經過一晚的爭分奪秒,明翊保住了命。當告訴筱夜他沒有生命危險地時候,筱夜情不自禁地痛哭起來,夾雜著幾聲悲涼的笑聲。
唉——趙一除了歎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悵惘和唏噓。
幸好發現得及時,止血、輸血也及時,明翊才有驚無險。看他手腕上的刀口,他是真的決心自殺!饒是時刻與病患傷者打交道的自己,剛看見的時候,也是震驚不已。
好在,現在情況終於一點點好轉,等到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泛出血色,趙一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少主,您能解釋一下嗎?”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筱夜沒有回答,連目光都沒有一分一秒地離開過明翊,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趙一。
——正是那張照片!
“少主!”趙一震驚地望著筱夜——怎麼會有這張照片?這照片又怎麼會在這裏?
筱夜恍如未聞。
原來如此。趙一不笨,稍一聯想就明白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這次的事,不簡單!有人存心想中傷筱夜,讓他們不得安寧!
會是誰?!筱氏內部的不安分因子?暗道上的對頭?還是筱老爺子的遺患?
照片上的情景是他親眼看到的,所以他知道,這張照片是真的!
但這件事除了、筱夜,就隻有筱老爺子及其幾個心腹知道,筱老爺子毀了,他的心腹死的死,傷的傷,投誠的投誠,現在因該沒有人敢做出這種事來挑戰筱夜,那麼,會是誰?
“少主……”趙一本想請示是否要徹查,但一看筱夜的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就明白——這件事隻能靠自己去調查了!
要是讓他查出來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敢做出這種事,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趙一左胸沸騰著殺意,在太陽下沉寂得太久,他都快忘記自己嗜血的本性了!既然對方竟敢撞到他槍口上,不給點回禮,豈不是太不懂“禮尚往來”!
明翊還在昏睡,筱夜寸步不離,趙一尋了個買餐點的空檔,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隨趙一出夜城的特衛加上暗中保護筱夜的特衛,正好又半數,二十四小時在別墅外輪守,另一半派出去徹查這張照片的出處。敵人在暗,他們在明,現在這種時候,筱夜和明翊又偏偏是那副狀態,真的容不得半點掉以輕心了。
筱夜廢寢忘食地守著明翊,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關心,買回來的餐點,堆積如山。
兩天兩夜,明翊才悠悠醒轉。
“你醒了?”隻兩天,筱夜就熬得胡子拉碴、滿目血絲、麵容憔悴。
筱夜……明翊望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醒了。真正的醒了。從明家的玻璃花房,到雨樓,到夜城,再到筱城,從自己的稚嫩走向成熟,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他都想起來了……
原來七年前是你殺死了我的父母,而自己不僅愛上了凶手,還把父母賜予的這副身體也給了他……
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問過你,與我父母的死有沒有關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我是怎麼相信你的?!
是了,就連第一次見麵,他就說是來“斬草除根”的,而自己是多麼愚蠢,竟被他的三言兩語迷惑地“賣”了自己,一個“明氏”的餌,就這樣讓自己輕易上鉤,輸了身,賠了心,還了命!
為什麼自己還要活著?真的累得活不動了……為什麼還要記得?忘了豈不一了百了!
這半年算什麼?這本以為得來不易的幸福甜蜜,算什麼?所謂的愛……又算什麼?
人們常說,不可以太幸福,否則連老天都會嫉妒,所以明翊在想,自己和他走到這一步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太幸福,老天嫉妒了……
誰能教教他,剛剛明白自己的心,卻被人告知自己最愛的人,是自己的殺父殺母的仇人時,該擺出怎樣的表情?
“你是誰?”明翊淡淡開口。
筱夜一怔,轉而淒淒一笑,“沒有你活不下去的人。”
不要擺出那樣的表情!
明翊很恨,恨得心很疼,像被刀剜了一塊。
“我不認識你,不想看見你,請你離開。”
“翊……”
“你滾!我不想看見你!”明翊激動地猛地起身,一個眩暈又迫使他不得不躺回床上,急速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的幾近極限的忍耐和痛苦。
“翊……”
“少主,您先出去吧。”趙一一邊按揉他的胸口,安撫他負擔過重的心髒,一邊將祈求的眼神投射給筱夜。
“……好。”沉默許久之後,筱夜無奈地轉身離開。
“翊少爺,你這樣隻不過是逃避。”看著筱夜落寞蕭索的背影,趙一心如刀絞,幽幽地看了明翊一眼,歎道:“翊少爺,多年前,你問我少主是不是與您父母的死有關時,我說過有些事情絕對要比你想象得複雜,不是可以單純地用對錯來評判的,好人壞人也從來沒有明確的分界線……您還記得嗎?”
明翊低頭斂眸,不答。
“我想,你應該不記得了,可是有句話,我還是一樣要說給你聽——如果你傷害了少主,天涯海角,我趙一一定與你同歸於!”
趙一深邃堅定的目光牢牢的鎖在明翊身上,他知道,他在聽。
是了,他說過這話的,就在那夜月明之時,那片林海深處……那天,他們成了朋友……
可是他騙了他!曾經真心相待的朋友,從一開始就是幫凶!
明翊不禁自嘲,自己到底有多失敗,才可以活成現在這副落魄模樣?他累了。
“趙一,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既然你們不讓我死,我便活著就是了,至於你們的少主,我想我們扯平了,現在,我隻想遠遠的離開這裏。”抬頭凝望著趙一,明翊幽幽開口:“你做得到吧。”
“翊少爺……”趙一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從筱夜身邊徹底逃開了!
“我知道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你難以接受,可是我可以發誓,那張照片的事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當天少主被老爺子下了幻藥,神誌不清,這才控製不住開槍傷了人,但是他真的隻是傷了人,致命的一槍都是筱老爺子派人下的手,為的是嫁禍到少主頭上……”
“閉嘴!”明翊怒吼,氣憤得睚眥俱裂,“你這樣替他開脫,也無非隻是欲蓋彌彰,以為一句被人下了藥,就能擇得幹幹淨淨?我就能原諒他?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和他卿卿我我地繼續生活?!可笑!你們當我明翊是什麼!不管怎樣,我父母的死和他脫不了幹係!而他騙了我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