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中國西北部一個偏遠貧窮的山區——
現在的英愛慈善之家是利用一座廢棄的簡陋小學，勉強搭建起來的臨時棲息地，在上次的泥石流中，福利院幾乎被整個掩埋了，校長隻好帶著孩子們，長途跋涉到鄰近的村鎮求助。
向上求助的消息接連不斷的發出，全都石沉大海，已經接近半個月了，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在這樣等下去，校長和僅有的幾位老師，都快撐不住了。這裏資源簡陋，房子漏雨漏風，又缺衣少食，孩子們生活十分艱難。
但老師們沒有放棄希望，在等待救援的時間裏，自力更生，帶著較大的孩子到不遠處的山腳下挖些野菜和菌菇充饑。
大片荒涼的空地，用粗糙的籬笆牆圍起來，當成較小的孩子們的“遊樂場”，而所謂的“大門”也隻是用一條粗粗的草繩把兩邊的籬笆係起來。
門外是一條泥濘的土路，一直延伸到山腳，翻過山，就是一片波濤洶湧的海。
六月的天，想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裏，現在卻下起了瓢潑大雨。校長一邊準備著今天的晚飯，一邊看著門外的雨發愁，孩子們抱成一團，縮在角落裏躲雨取暖。
這樣的天氣，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吱——”一輛破舊的老式三輪車，停在了院門口。
一直注意著門外的校長，一眼就看見了從車上下來的人，滿臉皺紋的臉上立刻綻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放下手中的鏟子，拿起牆角一把破舊的雨傘就迎了出去。
“小翊，你可回來了！”
“校長，他們同意馬上派下救援物資了。”明翊快走兩步，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訴他。
“真的？”校長簡直不敢置信，一個激動就差點身形不穩摔倒下去，明翊趕緊衝上去，扶住腿腳不便的老校長，嗔怪道：“這麼大的雨，您怎麼不在家裏等我。”
“你在外麵為我們福利院辛苦奔走，我哪有臉坐在家裏幹等，小翊啊，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校長激動地握緊明翊的手。
五年前，當這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自願到福利院裏當義工的時候，他以為這是城裏人過膩了大城市的生活，到他們鄉下來找新鮮，那時候，老校長想這小夥子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準撐不過三天就要跑，誰知他竟一留就留了五年！任勞任怨，不辭辛苦，相處過後更是知道他知識淵博，為人也謙遜和善，孩子們老師們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他們同舟共濟，一晃，也這麼過了五個年頭了，把一生都獻給福利院的老校長，把明翊當成親孫子一樣疼愛。
“校長，您說的什麼話。”明翊一手扶著老校長，一手撐著傘，朝著門裏走去。
一進門，縮在牆角的孩子們立刻騷動起來，一哄而上，抱住明翊的腳。
“大大，我好怕。”一小女孩仰著滿臉淚痕的小臉，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明翊。
明翊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那次突如其來的泥石流，給孩子們留下的陰影怕是一生也難以消退了。
“妞妞乖，大大抱，不怕。”明翊蹲下來，把小女孩抱進懷裏。
“大大，我也要抱抱！”
“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撲在明翊身上，攀著他的手臂、大腿不放。
“好了好了，先讓你們大大休息休息，晚飯馬上就好了。”老校長笑笑地來解圍，看著孩子們這麼活潑健康，比什麼都讓他高興、滿足。
“好耶！吃飯！”孩子們一聽見有飯吃就高興地跳起來，乖乖到飯桌邊等著。
明翊看著，心中泛起苦澀——所謂的晚飯，也不過隻是一碗野菜湯，幾口稀得撈不到米粒的粥，根本吃不飽，更沒有“美味”可言，孩子們卻那麼期待。
五年前的自己，根本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這樣的群體！現在他親眼所見，不得不信！
五年前，靠著趙一的暗中幫助，他才終於成功逃離的筱夜。
那一晚，他坐在趙一的車裏，看著極速向後的風景，心中像破了一個大洞，灌滿了冬季冰冷刺骨的寒風，把他凍得瑟瑟發抖。
那一晚的趙一，格外安靜，隻扔下一句“後會有期！”就絕塵而去，他獨自一人背著趙一準備的行李，站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看著大熒幕跳動的城市名，不知該何去何從，天大地大，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不曾想輾轉反側，竟到了這裏，也許，這便是天意。
他來的時候，正是福利院一度艱難的時候，明翊拿出趙一準備的所有資金，才讓福利院勉強撐過了危機，當時也不過是想暫時避避，不曾想朝夕相處，他開始依戀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就這樣，一待就是五年！
“翊！”聽到聲音趕回來的宋允傑，一看真的是明翊回來了，驚喜地撲過去，張開髒兮兮的雙手，猛然抱住了明翊。
“喂喂，少占我便宜。”明翊一臉嫌棄地推開他。
“翊，你個沒良心的，我都擔心死了！”宋允傑不依不饒地勾著他的脖子，一頓猛搖。
“別晃了，頭都暈了。”對這個宋允傑，明翊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年前，當宋允傑突然找到了這裏時，真的讓明翊嚇了一跳。從此，這個大少爺就像棉花糖一樣“粘”在了他身上，趕也趕不走。
用他的話說叫：這日子你明董都過得了，憑什麼我一個小員工就過不了！
不論宋允傑有多少理由說服他，也不論他的理由多冠冕堂皇，明翊始終明白——他是為了自己！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雖然宋允傑是脫險不靠譜損友，但明翊依然慶幸——這一生，還有他這個死心眼的兄弟，不虧！
“翊，你走了三天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宋允傑哀怨。
明翊一排黑線，“宋大少爺，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沒有電話。”
“哦，對哦。”宋允傑笑笑地摸摸頭，厚臉皮地繼續撲上來，又是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不管怎麼說，你回來了。”
“不會來，我還能去哪？”明翊哭笑不得地把他從身上扒下來——這小子，最近是越來越黏了，都快趕上百得膠了！
“嗬嗬嗬。”宋允傑傻笑。
我怕你不回來了，怕你回到他身邊，怕你不要我們了，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很多……但是不能告訴你。
明翊越扒，他粘得越緊，炸毛的明翊照著他的腦袋就賞了一記爆栗。
“快去吃飯，老校長都做好飯了，你還在外麵瞎晃悠。”
“我哪有瞎晃悠，我是在補屋頂！你看，我手都起泡了！”宋允傑像一個邀賞的孩子，連忙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果然起了一排血泡。
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現在竟然磨得手心滿是厚繭，曾經細嫩白皙的皮膚，也變得粗糙黝黑，每每看見這樣的宋允傑，明翊就忍不住愧疚。
“允傑……”
“誒誒誒，別別，你一擺出這樣的表情，我就沒轍了，也就幾個泡，也不是很疼的。”宋允傑趕緊打岔，他可不想聽明翊的“致感謝詞”。對於誰欠誰，誰謝誰，真的說不清。
“快來吃飯。”老校長及時地打斷兩人話題的敏感走向，明翊單純的性子，他們哪個不是摸得透徹，他就是他善良，才總是把所有的事都抗在自己身上，別人分擔一些，就感激得不得了。
“吃飯吃飯。”宋允傑趕緊借著老校長的坡下驢，孩子們也跟著起哄。
怎麼看怎麼覺得，一身泥土，邋遢的宋允傑，就像個孩子王。
明翊笑笑的搖頭，也跟著坐上了桌，這頓飯也許不豐盛，也許不可口，卻在“一家團聚”以及明翊也帶回好消息的雙喜中，吃得格外開懷。
第二天一早，救援的物資果然送到了，同時送到的還有一個“老朋友”。
“趙一！”明翊震驚得驚叫出聲。辦
“翊少爺。”趙一俯首跪在明翊身前。
他這突然地架勢，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除了宋允傑。他隻是不露聲色地咬了咬唇，眉頭緊皺。
“先起來。”他們夜城的規矩真是腐朽古板，明翊震驚之餘，一陣尷尬，趕緊把趙一扶起來。
“是。”趙一硬邦邦地站了起來。
五年不見了，如今突然再見麵，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下子僵持了。
“快裏麵請。”首先反應過來的老校長，連忙把趙一請進屋，這才打破了僵局。
一行人，進了門，老校長，衝了一壺白開水端了上來。
趙一看著麵前破舊缺口的碗，看著飄著油星略略發黃的水，忍不住蹙了蹙眉。
“不好意思，怠慢了，窮鄉下，客人不要介意。”校長滿臉尷尬，他也知道這樣的東西，實在不適合待客，可他們真的是連像樣的茶也拿不出來。
“沒關係。”趙一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回答，然後端起碗，一飲而盡。
他們從絕島出來的，怎麼可能會在乎這些身外之物，隻是，想到明翊嬌生慣養，少爺之尊，竟然也受這種苦，就不禁難以接受，當初他是實在看不下去筱夜和明翊互相折磨，才甘心冒著大不違，幫助明翊逃離，隻是沒想到，五年來，他竟然在這裏，過著這樣的日子！
即使當初被發狂的筱夜遣回夜城，受盡冷落刑罰，他也不曾後悔，如今，再見到明翊，他雖然風采依舊，卻已經熬得麵黃肌瘦，形容憔悴，他不禁懷疑，自己當初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從坐定，明翊就一直緊盯著趙一臉上的表情——這五年的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隻是讓他變得更加沉穩、內斂。
“說吧。”如果他沒有猜錯，趙一的到來，和筱夜脫不了幹係。
“少主他……”趙一欲言又止，幾秒後，他還是咬咬唇，開了口：“翊少爺，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回去。”
果然！明翊心中苦澀一笑，避了五年，終究還是被他找到了！當初宋允傑找到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離筱夜找到自己的日子，不遠了，所以今天趙一的突然出現，他雖然震驚，卻沒有慌亂，他賺了一年的時間，很夠了。
“如果我不走呢？”
“翊少爺也許不知道，英愛所從屬的中國社會慈善機構總會，每年有三分之二的善款來自筱氏門下……”
“你這是在威脅我？！”明翊皺起眉頭。
“混蛋！你要是再敢傷害翊，我一定宰了你！”
“允傑！冷靜點！”眼看宋允傑就要衝上去，明翊趕緊拉住他。
“叫我怎麼冷靜？他們竟敢拿英愛來要挾你！翊，你別擔心，以後英愛由我們自己來負擔！”
他就不信了，他宋允傑連幾十個孩子都負擔不起。
“允傑！”明翊叫住他，“你給我一邊去，別說話！”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英愛是社會組織的慈善機構，不是誰想負擔就能負擔的，況且全國像英愛這樣偏遠山區的福利院，成千上萬，少了筱氏的支持，隻怕受苦的隻能是孩子們，可是有些事情也是不能退讓的！
“一，你回去告訴筱夜，我知道明氏實際上已經在他手上了，他要對英愛見死不救，我無能為力，可是我希望他明白，即使沒有他，沒有筱氏，地球依然在轉，你走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明翊嚴肅的看著趙一，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翊少爺可能誤會了，一絕對沒有威脅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宋允傑氣呼呼地從凳子上蹦起來，被明翊一記眼刀掃過去，再悻悻地坐了回去，氣得渾身發抖，連臀部底下破舊的板凳都被他扭得吱吱直響。
“少主下令，如果翊少爺不肯回去，筱氏將中斷所有資助……”
“混蛋！還說不是威脅？！”宋允傑忍不住又跳起來，正要衝上去給趙一一拳，被老校長攔住了。
“如果翊少爺肯出麵，事情就會有轉機，您了解少主，他並不在乎您以外的任何東西，也包括英愛。”趙一另有所指，明翊不傻，當然明白他是想告訴自己，筱夜並不是存心想毀了英愛，隻是想逼自己回去。
可惜，他用錯了方式。
“一，不用再說，你回去吧，不用再來了，至於中不中斷善款，是筱氏的事，我無權置喙。”明翊不再言語，送客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翊少爺的話，我會轉達給少主，告辭。”趙一微一欠身，退出門外。
“告訴他，再敢來打擾翊，看我不炸了他的老窩！”宋允傑追出去，惡狠狠的補了一句。
回到屋子裏，明翊正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著泥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翊？”宋允傑輕輕推他。
“嗯？”明翊睜著無神的眼睛，望著宋允傑。
“翊……你不會是想……答應他吧……”宋允傑警覺，明翊有多善良溫柔，這一年他已經明白得很透徹了，所以他才擔心。
“我……”明翊猶豫。由得他不答應嗎？筱夜……為什麼他總是這樣？就這樣讓事情淡淡地過去不好嗎？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再來翻舊賬？明明是兩個人的戰爭，為什麼要牽扯那麼多無辜的孩子？
“翊！”看他猶豫，宋允傑急了，“你不能那麼做！我不同意！”
“允傑，你不要激動，聽我說，我不是什麼英雄，不會做舍己為人的事，可是這些孤兒終究無辜，如果可以，我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到英愛。”這裏有妞妞、大胖、小雨、老校長，還有很多很多他放不下的人……
“我馬上回明城，調資金過來。”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忌憚筱夜，怕他循著自己這根線索找到明翊，他也不會再這裏坐等救援，既然現在筱夜已經知道了，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好。”明翊點頭，對現在的英愛來說，救援物資才是迫在眉睫的事，孩子們嗷嗷待哺，總不能一直這麼幹耗著。
“那你跟我一起去。”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宋允傑實在不放心，更何況，筱夜的人都已經找上門了。
回去……嗎？
明翊沒有回答，雖然眼睛仍然看著明翊，但又好像穿透過他，看向遙遠的、沒有邊際的地方。
終究還是要回到明城去嗎？五年了……五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城市天翻地覆、足夠一個名字灰飛煙滅，足夠人們遺忘了。如今回去，誰還記得他？誰還記得當年屹立絕頂的明氏少董？
和藹的林叔……燒得一手好菜的王嫂……聒噪卻幹練的女秘書……這些熟悉的麵孔，在此時尤其頻繁地出現在腦海。
如果可以，如果沒有人找到他，他寧願在這裏平靜地生活，直至老死。
晴耕雨讀，與世無爭。
可惜事與願違，明翊不知道筱夜是怎麼找到他的，他自認沒有留下過任何蛛絲馬跡，就連自己流浪到這裏，也是純屬巧合。
宋允傑說，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味道，隻要循著氣味，不管千山萬水，總能找到，而他就是循著氣味，找到自己的。
這種荒謬的理由，明翊當然不會相信——他當他是哮天犬嗎？鼻子那麼靈！簡直瞎扯！
可是捫心自問，當初宋允傑找來的時候，自己就知道這個地方已經不再安全，明知道卻沒有離開的自己，到底是存著怎樣的心思？
明翊不知道，說不清，他從來不曾寄望過筱夜來找自己，隻是，當趙一出現，心底震驚中竟夾雜著的一絲竊喜，又該怎麼解釋？
五年來，終於開始想他了嗎？
“小翊！”宋允傑就等不到他的回答，急躁得叫他。
“我要離開這裏！”他會來！他一定會來！不！不想見他！不能見他！
明翊突然慌了，猛地站起來。
筱夜已經找到自己，以他的性子，一定不會善罷罷休，真的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不想再被他禁錮，不想再被他……
再被他怎樣？
傷害？疼愛？還是……
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明翊了，過去的恩恩怨怨，雖然難以忘懷，可他已經不計較了，現在他隻想平平靜靜地生活，就真的不行嗎？難道還要他回去麵對自己最親密的愛人是殺父仇人這個現實？
明城有太多回憶，好的壞的都太多……回不去！
“翊！你不要這樣！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你要躲著他？！”宋允傑忿忿不平。
“說的是。”明翊不禁自嘲，“我憑什麼要躲著他？”
就憑他將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的報複？還是害怕自己會再次投懷送抱？
“好，我們一起去。”
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盤踞心頭，久久不散，他知道在他的生命裏又將有一場風暴。
當初宋允傑拒絕接手宋氏，帶著名下的幾家網絡公司聯盟到明氏旗下，所以此次回明城調資金，不可避免會接觸到明氏，這讓從一踏進明城的邊境就開始沉默寡言的明翊，更加近鄉情怯起來。
明氏……不知現在怎麼樣了？大概已經被筱夜收入囊中了吧，本來早在十幾年前，明氏就已經名存實亡了，他這個“明氏總裁”也不過可笑的施舍，用一紙“賣身契”換來的虛名。
算了，不想了，多想無益，是禍躲不過，現在他隻想盡快讓英愛脫離困境，讓孩子們衣食無憂。
車子穩穩地駛進市區，曾經看慣了的車水馬龍，繁榮昌盛，如今卻讓明翊一時無法適應，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幾座新興的特色建築群吸引，像一個孩子，新奇地觀望著。
就要見到他了！
站在玄天頂樓的旋轉瞭望台，俯瞰著腳下這片名叫明城的土地，五年來，他不曾踏出過這裏一步，即使是當年明翊離開，他盛怒之下也不曾去追，不曾去找，他在等，等明翊自己回來，等他回心轉意。他也在賭，賭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賭自己勝得過一張照片，一段過去……
可惜，當他在一千多個日落月升裏，逐漸發現自己必輸無疑的時候，他等不及了！
筱夜凝著眉，將手中的龍吟一飲而盡，低頭時竟訝然地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一隻酒杯！
慢慢地閉起雙眸，深呼吸，放空思緒，他無法否認，現在他紊亂的心跳，是因為即將見到那個人！
趙一沒有帶回明翊，卻帶回了明翊將與宋允傑一起，與今日下午抵達明城的消息。
宋允傑！好你個宋允傑！好你個明翊！筱夜一用力，手中的高腳杯斷成了兩截。
五年前，一覺醒來，明翊已經不見蹤影，而趙一正跪在門外。
他還是走了！即使鎖著他，求著他，他還是走了！那還能說什麼呢？除了苦笑，筱夜想不出別的表情。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難熬的，暗中派出去的人全都無功而返，花了五年才在一周前找到了一絲線索——當時他正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冒著風雨，趕去縣委求援。
原來這五年，他都在那種偏遠貧窮的地方當一個義工！
當他聽見下屬這樣報告的時候，心裏就仍不住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翊啊翊，你寧願過那樣的生活，也不遠留在我身邊？！這樣的日子，自己竟然讓他就這樣過了五年！
想著，手上的力道就不自覺地加重。
“少主！”趙一的一聲低呼喚回了他的神智。
“請讓一為您包紮。”趙一斂眸低語。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筱夜這才發現原來被自己捏碎的玻璃杯碎片，已經劃破手掌，刺進掌腹，鮮紅的血滴順著指尖落下。
“嗯。”
筱夜平靜得伸出手，任趙一止血包紮，這樣的事情，不論是他還是趙一，都早已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