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泣半晌,似乎知道哭也無濟於事,李芯漸漸停住了悲戚,然而臉上的絕望之色卻是不減反增。
原本晶瑩的小臉此時蒙上了一層灰暗,晶亮幽深的雙眸被下垂的眼皮擋住,隻有泛紅的眼眶看的出來它的主人剛剛承受了一場不愉快的經曆。
“祖父,芯兒先出去了。”嘴角牽起一個僵硬的弧度,李芯終於抬起低下的小頭顱,無力的道了一聲,垮著雙肩向書房外走去,她的背後,林萬裏伸出的手掌萬般無奈的垂下,翕動的嘴唇欲言又止,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些什麼呢?徒增傷感罷了。
推開書房的木門,迎麵而來的溫暖陽光卻無法驅散祖孫倆心中的烏雲,李芯落寞的邁開步子,頭頂天空正中一輪金燦燦的驕日高高懸掛著,新年中還未完全消散的喜慶氣氛協同著即將到來的元宵佳節,這一切,在這一瞬間,在這個嬌弱的小女孩身上,竟是顯得如此的諷刺。
李芯走過的地方,幾滴折射著璀璨光芒的水珠落下,很快融入塵土中消失不見。
這一天,伴隨著李毅的一封書信,寥寥幾字,讓李芯覺得這是她一生之中最漫長、最難熬的一天。
傍晚時分,固執的斜掛在天際的夕陽終於不甘心的完全落下了地平線,銀白皎潔的月光漸漸取代了白晝裏金黃色的光亮,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夜晚平添了一分淒涼。
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吧!李芯小小的身子在院中大樹底下蜷縮成一團,不遠處,林萬裏夫妻倆正站在後院拐角處淒然的望著院中那一抹孤獨的小身影。
不是他們不心疼,而是實在不知道上去了說什麼好,不管說什麼,都無疑是給這命運多舛的小女孩更添一道傷口。
一道清瘦頎長的人影從黑暗處漸漸走向院中,向著樹下那個悲戚的小人兒走去。
一隻溫暖的大手落在李芯的頭頂。
一抹疑惑在她的心頭升起,這不是祖父的手掌,自己頭上的這隻手掌比祖父的更大,也更有力。
“小娃娃,你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齊鬆蒼勁的聲音如一聲炸雷般在李芯心中響起。
改變命運?她怎麼不想?可是,她一個女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憑什麼?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在這樣一個時代,她要如何擺脫這種社會法則所賦予她的沉重枷鎖?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樣的女子所應遵守的三從四德早已被世人爛熟於心,緊緊的捆住這個世界每一個女子。
這世上如此多的女子,驚才絕豔的也不是沒有,然而又有幾個能夠真正超脫的?
李芯嗤笑一聲,不予置評,月光下清澈的雙眸中有著深深的悲哀。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悲哀,而是這個世間所有不幸身為女子之身的悲哀。
“小娃娃,你還沒試過呢,就這麼否定了一切可能性,同時也否定了你自己,你確定嗎?”低沉蒼老的聲音又一次直擊李芯心底,在她已經陰暗一片的內心中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一道光亮漸漸隔著這道裂縫透進心扉。
李芯雙手抱膝,猶豫的抬頭,望進一雙充滿睿智和堅定的眼中,顫抖的聲音不受控製的從她口中吐出。
“我……可以嗎?”如果可以,沒有人比她更期望主宰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母親繼而被一封信打到絕望深淵的她,在這一刻猶如驚弓之鳥,承受不起更多的失望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