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黃永泉哭了
要說新兵連的訓練苦,30公裏拉練腳都起了血泡,沒見誰哭過;翻障礙擦破手腳血直往外冒,沒見人哭過,但是,那個經常和阿明一起跑公裏越野邊跑邊猜碼的黃永泉哭了。
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每天早操喊出這句話時,就已經在潛移默化中融入了每個兵的血液。在這方土地上,苦和累是不會讓人哭的。
那是阿明入伍後第一次看到戰友哭,且是硬漢黃永泉。
黃永泉是連隊為數不多的耳朵上掛著耳機入營的廣東兵,按規定:新兵入營後,家裏帶來的電子產品、錢包等貴重物品一並上交集中管理,黃永泉不但上交了BB機,香煙,還有許多讓阿明這些農村兵眼中看起來新奇的東西。
讓新兵們羨慕不已的還有他漂亮的女朋友,每周一封的信還有各色的小吃,整個新兵連,黃永泉就是永遠幸福的源泉,這小子軍事素質也好。
阿明半天拉不上幾個的單扛,黃永泉這小子卷身一下子能做30幾個,新兵連組織障礙體驗,阿明最怕的是那個二欄高板,約兩米高。阿明要跑過去先用手撐一下,腳再掛上去,人家黃永泉輕輕一個助跳,兩個手加左腳同時踏上去,大家還沒看明白,他噌噌噌沿著高低台已經飛身下去奔赴下一個障礙物了。
隻是這黃永泉對軍裝的熱愛和他阿明有得一拚,在日常訓練之餘,他就常常暢想,如果有一天離開部隊了,就在家裏單獨空一個小房間,鐵架床、方塊被,挎包水壺,再置幾把仿真的槍……因為迷戀這身軍裝,他放下了家裏優越的生活和小女朋友,他把訓練當作玩,越玩越有勁頭,比如那單扛,你拉幾個合格應付考試,他則是把每個動作都做到極致,所以看他訓練也成了享受。
其實阿明真正願和黃永泉待在一起,是因為這黃永泉平易近人,工作上追求卓越,生活上很是樸素,他從不因為自己訓練成績好,家庭條件好就有半點的優越感。
比如訓練,他那上二欄高板的動作毫無保留地教給阿明。阿明動作笨,他反複教,從來沒說半句“你真笨”這樣的字眼。
黃永泉的這些特點和性格,用指導員宋宏波的話說:工作上向標準高的同誌看齊,生活上向標準低的同誌看齊。
在阿明的眼中,這樣一個人品、訓練樣樣都做到完美的人不應該哭,他怎麼會哭呢?
黃永泉一個人坐在二樓東側曬衣場的地板上,一手拿著展開的信,一手拿著照片哭,任由淚水從臉上滑下,阿明正要過去收衣服時看到這一幕,他止住了腳步,良久。
良久以後,阿明遞上半壺酒的軍用水壺,還有紙巾。
黃永泉哭的原因是那封信,那原來每周兩封、每周一封、每月一封再到幾個月一封逐次遞減的信。
家書抵萬金,這連綿不絕的信曾是黃永泉拚命訓練的全部動力和源泉,而今天,這封信的主人熬不過歲月的衝擊和漫長的等待,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
阿明靜靜地聆聽,默默地喝酒,那個中午,阿明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沒有多說一句話,那種淡淡的純純的戰友情和著這酒,在這靜靜聆聽中一寸寸加深變濃,意味綿長。
直到許多年以後,阿明仍然記得那個中午。
二十、營長王輝
營長王輝的頭發絲裏仿佛有鋼針,一根根的豎著,像隨時準備出征的兵陣。
營長王輝的腰椎裏仿佛也有鋼針,他的腰杆始終是筆挺毛挺的,即使是騎摩托車也是筆直筆直的腰身。
營長王輝說話的時候,像打機關槍,一二三四,霹靂啪啦,幹脆利落,從無半點拖泥帶水。全不像現在的幹部,講了老半天也沒聽明白說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