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一看景明瑤的表情,頓時陰下了臉,解釋道:“好好安撫卓然,他長年留守邊疆,養成那樣又直率又暴虐的性子,不要讓他捅婁子。”
“是。”景明瑤木然的點了點頭,腦袋裏卻轉著圈圈,這個定西侯又直率又暴虐?還真沒發現。
抬頭瞄了眼王爺的眉眼,景明瑤越發感覺這個平西王實在是難對付。老狐狸一隻,最好讓他留在京裏別回來了好了。
“皇上還往匈奴發了函,說要娶她們的一位公主,兩家和親,永結友鄰之邦。而本王則要護送匈奴公主一路進京。”
“這樣……”景明瑤咬了咬嘴唇,心裏將皇上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上了。
她依然記得那天,也下著這麼大的雨,還是太子的嵐玉頂著雨,尋到被雨水困在禦花園的自己。
他說,皇上有一點不好,後、宮美女如雲,亂花迷人眼,就無法看清身邊最寶貴的人。
他說,那偏妃是母後選的,我看她確實挺漂亮,不如待會我就獻給父皇吧。
他說,如果他當了皇上,那麼後,宮最大的是皇後,最小的也是皇後。
然後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神溫柔的像是會滴出水來:“明瑤,三千後,宮,為你而空。”
他說:“你別氣了,我們回家吧。”
景明瑤吸了一口氣,雨水滂沱,濕氣太大,水露都凝在臉上,像是淚水般的痕跡。
景明瑤扯著嘴角露出個艱難的笑容,那隻是濕氣,她早都不會再為這種事哭了。
因為後來,後來太子就變了。
變得像是不認識一樣,或者說他的本性終於暴露了。
“你怎麼了?”王爺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無奈敲桌子的聲音都被嘩嘩的雨聲所掩埋,王爺隻好拿著那張畫著山豬的宣紙在景明瑤眼睛晃悠起來。
“想什麼呢?”
景明瑤回過神就看見王爺嘴角一抹一閃即逝的譏笑,怕是她想什麼王爺都看出來了。景明瑤連忙擺了擺手撇清道:“我隻是想起過去時光,越發覺得這人是種複雜的動物。”
平西王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語氣像是暮年的老祖父對著孫女說話一樣:“姑娘,人是要不斷像前看的,過去的一切都是滋養你未來可以更強壯的養料,而不可以讓它們變成束縛你前進的荊棘。世上薄情之人並不少見,但是畢竟還是好人多啊。”
“王爺說的是。”景明瑤頷首表示非常同意,心裏卻暗暗罵上了。老狐狸,你這哪裏是開解,分明是往我心裏種刺呢,你還不是為了讓心甘情願的為你賣命。
平西王對景明瑤的反應很滿意,他將那張山豬圖折疊起來,又放回袖子裏。這才問景明瑤:“你還有什麼事麼?”
言外之意,沒事你就可以走了。
“無事。”景明瑤站了起來,像平西王微微頷首致禮:“王爺如果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走吧。”王爺揮了揮手。
景明瑤拿起一邊的油布傘,撐起來,邁出了亭子。
那個引路的小廝還停在亭子邊上,他雖然穿著蓑衣,但大雨傾盆,衣服儼然也已經濕的差不多了。
他見景明瑤出來,連忙上前,引著她朝著園子外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景明瑤見他在雨中站這麼久,已然麵色紅潤,知道他必是內功高手,遂忍不住問道。
那小廝腳步頓了一下,也沒有回答景明瑤的問題,還是自顧自引著路。知道行到園子口,才回身示意景明瑤自己出去。
雨聲太大,景明瑤一位小廝是沒聽清楚自己的問題,眼開就要分開,她忍不住又大聲的問了一句:“請問先生姓名!”
那小廝抬起頭,四方臉,眉眼分明,兩撇八字胡,眼睛黑黝黝的,皮膚白裏透紅。他詫異的看了一眼景明瑤,半晌回到:“煌十八。”
“煌十八?”景明瑤看了雨汽蒙蒙的念悅園,一陣風吹過,雨聲打到臉上,景明瑤打了個哆嗦,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屍體有沒有人收……
“十八先生,告辭。”
景明瑤強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轉身走進了雨幕中。
耳邊是無盡的風雨之聲。
母親,父親。我該拿什麼來為你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