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十二
阿蘭所化裝的女人穿著黑色的連衣裙。這種顏色阿蘭也喜歡。等到小警察終於走進辦公室裏來的時候,阿蘭站了起來,顧盼生姿、雍容華貴地走到他麵前,稍微躬身收拾了一下裙角,就從容地跪下了。他拉開了小警察的拉鎖,同時還用舌頭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小史俯身看到的景象,使他難以相信。他把自己的手臂舉在半空,好像一位外科醫生在手術室裏終於,他把手放下去,按住阿蘭的頭。與此同時,抬頭向天,欲仙欲死。
此時,阿蘭坐在床墊上,抿著嘴唇,撩開了毛巾被,把手伸了進去他同樣地欲仙欲死。這僅僅是因為小史曾經欲仙欲死,而他則回味到了這件事。在每次愛情裏所做的一切,都有可供回味的意義。
三十三
早上,光亮首先來到那間青白色的房子裏。那個女賊坐在鋪草上,項上套著長枷,足上上著木。好像這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但是她頭發淩亂,臉上還帶有殘妝。
在阿蘭家裏那個青白色的房間裏,當曙光出現時,公共汽車也起床了。她著意打扮,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就在桌前坐下,雙手放在桌子上,前麵是一個鬧鍾。她在等時光過去,好去接阿蘭。
那天早上,阿蘭的太太去接他,因為是絕早,所以整個城市像是死了一樣。她在街上看到阿蘭迎麵走來,神色疲憊,臉上有黑色的汙漬。看到他以後,她就在街上站住,等他走過來。等到阿蘭走到了身邊,她轉過身去,和他並肩走去。對於這一夜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問。後來阿蘭伸手給她,她就握住他的手腕--就如在夜裏握住他的性器官。能握住的東西是一種實實在在的保證,一鬆手,就會失去了。阿蘭的太太什麼都不會問,隻是會在沒人的地方流上一兩滴眼淚,等到重新出現時,又是那麼溫婉順從。但是這些對阿蘭一點用都沒有,阿蘭是個男人,這一點並不重要,在骨子裏,也是和她一樣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之間的事,才是真正的同性戀。
那天夜裏,阿蘭曾經扮作一個女人,這一點從他臉上的殘妝可以看出來。但是公共汽車沒有問,回到家裏之後,她隻是從暖瓶裏給他倒水,讓他洗去臉上的汙漬;然後問阿蘭:吃不吃飯。阿蘭說:要吃一點。但是他吃的不止一點,他很餓。然後,公共汽車說:你睡一會吧,我去買菜。但就在這時,阿蘭拉住了她的手。這是一種表示。公共汽車禁不住叫了起來:"你幹嗎?你要幹嗎?"帶一點驚恐之意。阿蘭雖然低著頭,但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他雖然羞愧,但也有點沒皮沒臉。一言以蔽之,阿蘭像個兒奸母的小壞蛋。看清了這一點之後,公共汽車就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她走到床邊去,麵朝著牆,開始脫衣服。後來,她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單,用手背遮著眼睛。阿蘭走過來,撩起了被單,開始猛烈地幹她。對於這件事,我們可以解釋說,在這一夜裏,阿蘭並沒有發泄過,他隻是被發泄,當然,這是隻就體液而言。在阿蘭勢如奔馬的時候,公共汽車哭了,並且一再說:你不愛我。但是等阿蘭幹完了時,公共汽車也哭完了,伸手拿了手絹來擦臉,表情平靜。這時阿蘭在她身邊躺下,說道:我是想要愛你的。至於公共汽車對此滿不滿意,我們就不知道了。
三十四
光亮來到那間粉紅色的房子裏時,那個衙役在酣睡,他赤身裸體,在鋪上睡成個大字形點子也在熟睡。她的樣子和衙役大不相同--她在雙人床上睡成了一條斜道,並且把臉淹沒在了枕頭裏。
與此同時,小史走到了窗前,從窗子裏往外看。在他麵前的是空無一人的公園,阿蘭早就消失在晨霧裏了。他覺得,阿蘭把選擇權交到他手裏了。他可以回味這一夜,也可不回味;他可以招阿蘭回來,也可以不這樣做。這件事的意義就在於,使他明白了自己也是個同性戀者。
三十五
小史和阿蘭在一起時,還是覺得他賤,甚至在做愛完畢時,也是這樣。他們總是在防空洞一類的地方幹這種事,那裏有爛墊子,點著蠟燭。那件事幹完了之後,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說一句:你丫真賤。而阿蘭則總是不接這個茬,隻是說:抱抱你,可以嗎?於是,小史懶洋洋地翻過身去,把脊背對著他,恩賜式地說:抱吧。這件事說明,當時小史並沒有愛上阿蘭,愛上他是以後的事了。
小史又打開了那本書。那個故事是這麼結束的:有一天,那個女賊早上醒來的時候,走到那木柵門前往外看,那間粉紅色的房間裏空無一人,連那條鎖住門的鐵鏈都不見了。她用木枷的頂端去觸那扇門,門就開了。然後,她就走進了那個粉紅色的房子裏,緩緩地繞過絹製的屏風,後麵是那張床--床上空無一人,隻剩下了粗糙的木板。東歪西倒的家具似乎說明,主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緩慢地移到了門口,用長枷的棱角撥開了門,不勝驚訝地發現,這座房子居然是在一個果園裏。此時正值陽春三月,滿園都是茂盛的花朵。
後來,阿蘭離開了本市,遷到別處去了。當時,小史到車站去送他。在火車站上出現了令人發窘的場麵,在這兩個女人的監視下,兩個男人都不尷不尬。小警察管公共汽車叫嫂子,麵紅耳赤,而公共汽車的目光有如寒冰;但等她看到點子的時候,目光就溫暖了。這一對女人馬上就走到了一起,而小警察和阿蘭走到了一起,其狀有如兩對同性戀在交談。但是,小史和阿蘭實質上是在女人的押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