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文正在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親狠下心賣了幾袋糧食買了幾百條魚苗,放進村裏不遠的一個水塘裏養著,希望來年時能賣個好價錢,也好過一個豐足的年。那天,賣魚苗的人用裝著水的小推車把魚苗送到了袁子文家裏,然後父親和賣魚苗的人一起把魚苗放進了離家有大約兩三裏路的一個大水塘裏。魚苗是爸爸幾天前去街上的時候找人談好的,當時隻是給了一部分魚苗費,原本打算等魚長大了,用賣魚的錢還剩下的魚苗費,可是沒等到那個時候,所以,隻能賣點糧食把魚苗費付清了。爸爸晚上回來吃飯的時候,滿臉都堆著笑,還不忘說到了過年的時候,魚都長大了,那時候,家裏就會有一筆收入,袁子文來年的學費都可以不用操心了。袁子文聽到這裏,看了媽媽一眼,禁不住地笑了,他心裏想著,終於可以把書領齊了,似有一種多年來的壓迫突然衝斷,然後大口大口的吃起飯來。爸爸媽媽在一旁見了,都不停地笑著。盡管袁子文的父親經常去魚塘裏看守著,可是到了年底打魚的時候卻發現魚塘裏什麼也沒有了,袁子文的爸爸媽媽見此,一邊暗罵一邊又禁不住的歎氣。
原來,老三得知後,就和媳婦花了一個整晚的時間商量,最後還是媳婦一錘定音,跑到自己娘家找到自家兄弟,連夜扛了一條木船將魚塘裏的魚差不多撈了個幹淨。紙裏包不住火,這事被村裏一個早晨起早看水的人發現了,那人出於好心也就告訴了袁子文的爸爸。袁子文的爸爸當時聽了之後,頓時火冒三丈,狠狠地抽了幾口煙,並嚷著要教訓自己的哥哥。但又不是親眼所見,也沒什麼辦法,奈何不了,忍氣吞聲,憋在心裏又實在難受。日子總還要過,袁子文的父親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去找了自己的三哥,說是借點錢過年,老三和媳婦雙雙直歎著氣,說自己孩子就是沒錢就輟學的,然後講自己今年這也不順那也不順,袁子文的父親也不理會這些,也是跟著三哥三嫂歎氣,最後老三示意媳婦去看看,有的話就借一點袁子文的父親把年先過去。三嫂不是特別情願,但礙於情麵,在房間裏磨蹭了半天,最後連分帶毛,連紙帶殼地搜出二十八塊零錢交到袁子文父親手上,並說道:“我和你三哥今年年也沒法過,一年到頭沒花什麼但也不知道賺了些什麼,一家人都要吃飯穿衣裳,這點錢也不夠,你看看大哥那有的話,向他借點吧,反正大哥家裏孩子都大了,都在外掙錢。”袁子文父親肚子裏憋著氣,但還是收下錢,沒說幾句話就走了。臨走的時候,三嫂還不忘在門口喊幾句:“大哥家裏一定有錢,光明,你去大哥家看看吧!”
袁子文的爸爸並沒有向袁子文大叔借錢,而是又賣了幾袋糧食,算是勉強把年混過去了。
全村裏就是老三一個人是名正言順的文化人,而且還是黨員。袁子文的爺爺沒有機會看見自己的兒子做官,老早的因為一場車禍就去世了。至於爺爺為何會出車禍,袁子文在十歲以後才聽奶奶提起過。奶奶有時在袁子文麵前訴說幾個兒女的不孝的時候,就會提起爺爺。當時爺爺在外麵做工,看見兩家人在吵架,爺爺喜歡管閑事,以為可以當個中間人,平息一場爭吵。誰知,別人知道爺爺是外地人之後,都不買賬,盡管爺爺還是勸說了一番,但沒有結果,最後其中的一家人在爺爺走後,從背後開著麵包車將爺爺撞死在路邊。袁子文的爸爸也沒辦法,就把爺爺拖回家辦了喪事。袁子文還小,爸爸牽著他掀開被黑白相間的格子床單蒙著的爺爺,袁子文看到爺爺滿臉都是血跡。爺爺如果還在世,一定會更加覺得,當官的就長著自己兒子的樣子。改革開放過了三十幾年,中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此事時隔十幾年,變化太快,現在都改作“我爸是李剛”了,到底讓改革開放也麵紅耳赤起來,想自己舉全國之力,倒不如李剛一人之力。
鄉裏人決定任命老三當村長,雖然官不是很大,但和普通民眾比起來,到底不是一個級別的人。譬如說吧,古時皇上身邊的太監,即便是顧命大臣也要圍著他轉,因為每當上朝的時候總是他站在皇上身邊,大臣們隻能站在下邊。
照理說當村長一事絕對是袁子文家祖上修來的福分,這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老三當上村長家裏人沒有一點光鮮的感覺。袁子文家裏年年都有催繳農業稅的,袁子文的父親好說壞說,算是一次次的送走了催著交稅的人,但是,次數多了,別人也就明白一二,死活不幹,任憑袁子文的父親怎麼說,別人就是不能空著手回去交差,沒辦法,袁子文爸爸也就給一點,反正後麵的日子褲腰帶再勒緊一點應該就能過去。袁子文父親希望老三能幫忙說明一下情況,遲一些時日就會交稅,老三雖然答應了,但沒有絲毫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