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照樣綿延十幾秒。
子堯兄不愧是班上歌唱比賽冠軍,丹田真好。
“你這混蛋!”
秀枝學姐一個鷂子翻身,柏森馬上扶著她的肩膀安撫,“子堯兄是開玩笑的啦。”
“是啊是啊,子堯兄最喜歡開玩笑。而且他是用唱的,不是用說的。”
我也幫了腔。
子堯兄從背包拿出兩顆暗紅色的橢圓石頭,給我和柏森各一顆。
然後若無其事地進了房間,完全不曉得他的肩膀剛度過危機。
他打開房門時,從背包中掉出一本書,《台灣流行情歌歡唱大全》。
秀枝學姐生了子堯兄一陣子的氣,還在房門口貼上:
“狗與葉子堯不得進入!”
後來她慢慢了解子堯兄,又很欽佩他的好學,氣就完全消了。
偶爾還會向子堯兄借一些書來看。
我們四個人住這裏,很舒適,常常會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不過子堯兄通常隻看了一會新聞節目,就會回房間看書。
而秀枝學姐很健談,常講些女孩子間的趣事,我和柏森聽得津津有味。
這裏很安靜,除了隔壁棟五樓有對夫妻常吵架以外。
我和柏森第一次聽見他們吵架時,還以為是八點檔電視劇的聲音。
因為他們吵架時常會說出:
“天啊!你已經變了嗎?你不再愛我了嗎?你是不是外頭有別的女人?”
“哦!為什麼我堅貞愛你的心,必須承受你這種嫉妒與懷疑的折磨呢?”
我和柏森覺得他們一定進過話劇社。
他們吵架時總會摔東西,大概都是些碗盤之類的,破碎的聲音非常清脆。
很奇怪,吵了那麼多次,為什麼碗盤總是摔不完?
如果依我國中作文時的習慣,我一定會用摔不完的碗盤來形容考試。
有一次他們吵得特別凶,碗盤摔碎的聲音特別響亮。
“夠了沒?每次你隻會摔盤子,能不能摔點別的東西?”先生的聲音。
“好!這是你說的。”太太咬咬牙,恨聲地說:
“我把你送給我的鑽戒、金手鐲、玉墜子通通摔出去!”
“柏森!快!”我聽完後,馬上起身,像隻敏捷的獵豹。
“沒錯!快去撿!”柏森和我同時衝下樓。
那天晚上,我和柏森找了很久,水溝都翻遍,什麼也沒找著。
狼狽地回來時,秀枝學姐就說:
“你們兩個真無聊,是不是日子過得太閑?我介紹女孩子給你們吧。”
原來秀枝學姐在靜宜大學念書的朋友,有兩個學妹要找筆友。
我和柏森心想這也不錯,就答應了。
柏森的筆友跟他進展很快,沒多久就寄了張照片給他。
照片中的那位女孩站在桃花樹下,笑容很甜,滿漂亮的。
“菜蟲,我很厲害吧。嘿嘿,來看看我的回信,多學點。”
柏森把信紙遞給我,上麵是這樣寫的:
“收到你的照片後,我迷惑了……不知是置身於古希臘奧林匹克山上,看見斜臥床上的維納斯,那傾倒眾生的風采?
抑或是在埃及人麵獅身像旁,看見盛裝赴宴的克麗奧派屈拉,那讓人炫目的亮麗?
不知是置身於春秋時的會稽,看見若耶溪邊浣紗的西施,那輕顰淺笑的神情?
抑或是在盛唐時的長安,看見剛從華清池出浴的楊貴妃,那柔弱無力的姿態?
不知是置身於西漢元帝時雁門關外,看見懷抱琵琶的王昭君,那黯然神傷的幽怨?
抑或是在東漢獻帝時殘暴的董卓房內,看見對鏡梳發的貂嬋,那無可奈何的淒涼?”
“菜蟲,怎麼樣?寫得很棒吧?”柏森非常得意。
“太惡心了。”我把信紙還給他。
“怎麼會惡心呢?這樣叫作讚美。”
“你寫這些字時,手不會發抖嗎?”
“當然會發抖啊。我覺得我寫得太好了,果然是天生的英雄人物。”
柏森再看一次信紙,讚不絕口說:
“嘖嘖……你看看,希臘神話的美神維納斯,西方美女埃及豔後,還有中國四大美女西施、楊貴妃、王昭君、貂嬋都用上了,真是好啊。”
我懶得理柏森,因為他還會再自我陶醉一陣子。
我回到我的房間,想想該怎麼寫信給我的筆友。
我的筆友很酷,寫來的信上通常隻有七八行字,最高紀錄是九行。
看來她也有寫極短篇小說的天分。
我這次的信上說希望她能寫十行字給我,不然寄張照片來也行。
幾天後,我收到她的回信。
果然寫了十行字。
“你最好是死了這條心吧”
一個字寫一行,不多不少,剛好十行。
我聽她的話,就不再寫信了。
但是柏森老把他寫給筆友的信念給我聽。
“上帝對人是公平的,所有人都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上帝對你實在太不公平了。不但給你魚與熊掌,還附贈燕窩魚翅鮑魚和巧克力,偶爾還有冰淇淋。”
東西是很有營養,但信的內容實在是沒營養。
秀枝學姐看不慣我常常豎起耳朵傾聽隔壁的夫妻是否又要摔東西,就說:“菜蟲,別無聊了。我幹脆介紹學妹跟你們班聯誼吧。”
秀枝學姐找了小她一屆的中文係學妹,跟我和柏森一樣,都是大三。
柏森在班上提議,全班歡聲雷動,還有人激動地當場落下淚來。
最後決定到埔裏的清境農場去玩,兩天一夜。
中文三有21個女生,我們班上也有21個男生參加。
子堯兄說出去玩浪費時間,還不如多看點書,就不去了。
出發前一晚,我和柏森在客廳,研究在車上如何讓男女配對坐在一起。
傳統的方法是,將一張撲克牌剪成兩半,讓湊成整張的男女坐在一起。
柏森說這方法不好,不夠新鮮,而且還得浪費一副撲克牌。
我說不如想出21對有名的伴侶,把名字寫在紙上,就可以自行配對。
比方說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紂王與妲己、唐明皇與楊貴妃、吳三桂與陳圓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