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隱約鈴鐺輕響,易紹祁亦是一怔,心說原來是她。
馬蹄已經掠過車子,掠起的寒風將長歌的發帶吹在空中,散落了幾縷青絲在黑夜中飄飛,亦垂落了車簾,遮擋了彼此的麵容。
黑夜般的星眸也被車簾隔斷,卻牽起了遙遠的記憶,回到了多年前的流芳鎮,走進了煙霧繚繞的江南水鄉。
流芳閣是長歌的母親,長公主未嫁時先皇賜予的別院,流芳閣地處許國南邊的邊界上的一個江南小鎮,再過幾十裏就是衛國的疆土,因為路途遙遠,長公主也很少居住。
流芳閣設計淳樸清簡,雅致無聲的江南亭榭,讓長公主念念不忘,偏愛它的小巧玲瓏,幾次隨先皇便衣出宮,遊曆江南時,多數選擇在此避世小住。後與孟國公成親,相夫教子,再無機會踏足流芳閣。流芳閣因此被閑置了多年,隻在此留了幾個奴仆看護打掃,未有人居住。先皇辭世後,這一處宮裏便無人提起,也無人記得了,隻有長公主偶爾記起還有這麼一處別院,留在記憶裏。
若不是三年前,長語來此巡查,順行獨自帶了長歌南下遊玩,她也不知原來還有這樣一處避暑勝地。
流芳閣地處流芳鎮,主要得名於鎮外依小鎮而成的護城河流芳河,河水緩緩依繞小鎮一圈,隨後出山而去,彙入二十裏外的江流,江上白帆點點,鷗鷺與天齊飛,流霞夕醉。這等美景也養育了流芳鎮上的民風,淳樸寬厚,是一個讓人流連的地方。
長歌來到這裏,便喜歡上了流芳鎮,遲遲不願回京。於是,哥哥長語將流芳閣稍稍整飭了一番,把屋頂上的瓦重新翻過,又找了幾個仆役照料著,長歌便在這裏呆了快一年多了,樂得自在逍遙。
前幾日京中父母來信催促回歸,誰知近日因海邊常有海寇騷擾沿海漁民,長語又奉命前去鎮守掃平流寇,長歌趁此樂得不回不歸。有哥哥在百裏之外鎮守,她與一個嬤嬤和丫鬟躲在流芳閣裏避暑。
雖已入夜,依然可以感受到白天積蓄的還未褪盡的逼人暑氣,悶燥難耐,輾轉難以入眠。長歌從床上起身,著了就寢時的衣衫,獨自坐在床上無事可做。突然想起前幾日哥哥托人送來的禮物--一個昆侖麵具,便跳下床去,顧不得穿鞋子,光著腳跑到櫃子前,從櫃子裏翻出了麵具。把麵具戴在臉上,練習著白天向舞姬學的新舞步,打發這煩熱的夏夜,跳的累了,歪在床前睡了過去。
突然門外盔甲刀劍,一列人持著刀劍湧進了屋子,長歌似乎聽見外麵有丫環和嬤嬤阻止的呼叫聲,可惜她們弱質女流,怎麼抵得過整隊列裝的士兵。
沒有等弄清怎麼回事,隻見眼前刀光一閃。
拔劍,揮劍,砍下!
劍光劃過,頓時拂過一股入骨的涼意,長歌怔怔地站在原地,戴在臉上的麵具從中間被整齊地被劃成兩半,隨之應聲跌落在青石磚上,兀自晃動了幾下才停住。
屋中眾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每個人都像被施了魔法,停住了。
嬤嬤和丫環們心中大呼:“不好了。”怕是眼前看到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粉團一般的玉人兒,頃刻間香消玉殞了。在場的人屏住了呼吸,驚愕地注視著前麵的兩人,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誰也不會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麵。
長歌睜著大眼怔怔地瞧著眼前執劍之人,見他朗目劍眉閃著寒光,素衣鎧甲,手握一柄雪劍,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青光。
易少昱也正端端地望著長歌,臉上表情變化莫測。待他看清是一個女娃後,卻將嘴角一揚,似乎對於剛才揮出的一劍渾不在意,反而有種得意之色,似在掂量這一劍力量用的正好,為自己的武功讚歎。
自得了密探送來易紹祁悄悄潛伏回到衛國的消息,計劃在易邵祁見到父皇之前,將他捕獲,囚禁於暗牢,這樣衛國的太子非他莫屬了。
少昱帶著侍衛,在半途中劫殺易紹祁,將他擊傷,並親自連夜追趕,甚至一路追到了衛國的邊境。一路上兩人幾次狹路相逢,易紹祁受傷不輕,慕容少昱一心想要活捉易紹祁,甚至趁夜黑,帶兵偷偷越過了國界,追趕到了流芳鎮。
前一刻,眼見易紹祁翻進了這府宅,叫人悄悄包圍了宅子,量他也飛不出去。闖進內宅,推門見長歌正背對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