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安市警局裏，專案組組長鄭龍的辦公室門口倚牆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穿著一樣的黑色警服，看著來往於樓道裏的警員，這兩個人門神一樣守在門邊，猶豫了一會兒卻不敢進門。
因為兩個人心中清楚，進去就是挨罵受處分的。
許顏現在能看見的真是應了那句話，走進一間房，四麵都是牆，抬頭見處分，低頭就罵娘。
而季楓就有遠見多了，他能看見的向來抬頭便是天氣光照與風向，低頭看見的是血跡腳印和線索。他這個人一向如此，黑白默片一樣的機器人性格，對色彩斑斕的人類世界沒什麼情感。
眼下，再沒人類情感的他也和一旁跳著腳的許顏一樣心思焦慮。
五分鍾前，當坐在辦公室裏的許顏剛看到一條新鮮出爐的微博，還在為自己追了多年的偶像何遇拿到安市治安形象大使暗中叫好的時候，轉發的微博還沒按下發送鍵，手機通知就提示她收到一條來自刑偵隊隊長兼專案組組長的鄭龍在微信裏下達的召集命令。
這條命令分別發送給了許顏和季楓兩個人，而內容卻隻有四個字：給我過來。
於是一大清早，公安局鄭隊長的辦公室裏就熱鬧起來。
“早死晚死都的死，早死早超生！”許顏一咬牙一跺腳，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報告！”
“報告。”
“進來！”
“啪！”
一遝報告狠狠地摔在了辦公桌上，在辦公桌的另一頭，鄭龍來來回回地踱著步，而他手下的兩個警員季楓和許顏紋絲不動地立正站在他的麵前。
許顏斜眼瞥見了那份紅頭報告標題上的幾個黑體字：處分通知。
“胡鬧！”鄭龍背著手低吼一聲，正瞄著文件出神的許顏嚇了一跳，縮回了脖子。
許顏扁著嘴，雙眼緊盯著左右踱步的鄭隊長，眼珠跟著他的腳步來回轉動，她自以為不是天大的事兒，這次抓捕無果，最多也就是給局裏丟了點臉，寫篇檢查浪費點唾沫星子就完事兒，沒想到鄭隊還真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當然也沒想到上級真的會下達處分，這下玩兒大了。
“你知道你撞的是誰嗎？季楓我告訴你，別以為有你們特警隊長護著你我就不敢動你！”鄭龍的嗓門一向大，一開口就幾乎震聾了許顏，而離季楓距離鄭龍的距離更近兩步，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怪不得局裏都管季楓叫做“季石頭”。
季楓不說話，雙手背在身後，許顏卻按耐不住性子，賤兮兮地抻著腦袋問一句：
“是誰啊？有靠山？”
許顏是局裏出了名的急性子，又和季楓是好搭檔，雖然是女警，除了體力上有必然差異之外，其他的業務能力一樣都不輸給其他男性警員，隊長鄭龍對她的偏愛養成了她傲嬌蠻橫的性格，在整個局裏，除了鄭龍和搭檔季楓，連廖局長本尊恐怕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五年前，局裏為了抓捕安市最大的毒梟林朝成立了專案組，鄭龍牽頭擔任隊長，五年下來，許顏和季楓熟悉得已經好比一家人了。
一個案子能拖五年，也算是破紀錄了，全市同類案件辦案效率最低的記錄，沒有之一。
五年以來，專案組連插暗樁設陷阱這樣的損招都用上了，大型的抓捕和誘捕也進行了三次，可林朝就像個嗅覺靈敏的黃鼠狼一樣，每次快要踏入埋伏圈時都能迅速逃跑，警方也隻能無功而返。
而且每一次抓捕失敗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掌握林朝的行蹤。
打草驚蛇，草不動則蛇不驚，祖宗傳下的老話原是有道理的。
鄭龍這時候想起同樣挑頭闖了禍的許顏來，一樣鬧心。
“你也是，他季楓是特警隊的，你是刑偵隊的，你們倆沒事湊合什麼搭檔？現在鬧得滿局傳著你倆的閑話，好玩兒啊？”
許顏撇撇嘴，“鄭隊，這個案子本來就向局座申請調用了特警隊，那林朝可是大毒梟，要是沒特警隊的幾條槍我們——”
“你閉嘴，出警的時候我點頭了嗎？廖局點頭了嗎？誰給了你那麼大膽子？自以為有戰功就不敢清你的軍籍嗎？”鄭隊長向來知道許顏這丫頭嘴皮子功夫厲害，三個自己加起來都說不過她，除了放狠話，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鄭龍雖然對著許顏破口大罵，話卻是說給季楓聽的，季楓在局裏業務好，但先斬後奏的毛病就和他死強的脾氣一樣改不掉。季楓聽不聽得進去是他的事，反正鄭龍不把話說出來，他自己憋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