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林夕直接叫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驅車從安市機場航站樓趕到了安市腫瘤醫院。
一路快馬加鞭,再加之晚上高速沒什麼人,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她隻用了四十分鍾就趕到了醫院。
林夕沒有任何耽擱,她輕車熟路地在護士的引導下找到了ICU病房,在樓道的盡頭,見到了媽媽。
她躺在那裏,安靜地像是睡熟了一般,她的胸脯有節奏地起伏,剛剛經過一次搶救的她還帶著呼吸機。房間裏安靜得可怕,唯獨心率監測器發出規律的“嘀嘀”聲,那是她生命的聲音,持續不斷,有條不紊。
好久不見了。
事實上,林媽媽並不經常見到林夕,因為林夕在醫院裏見到媽媽的大部分時候,她都是睡著的。
她看著她,手指輕輕觸碰冰冷的透明隔離玻璃,一言不發。
越是在這種時候,她才越能感覺到生命的珍貴,感覺到那樣一個生命的存在,無論讓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哪怕長久以來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她都甘之若飴。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兩件事情是能牽動人心弦的,比如生命,比如愛情,比如親人。而玻璃那頭的那個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稱得上親人的親人。
林夕就站在玻璃著這頭,不聲不響,站了足足半個小時之久。她本應走近房間去陪著她,可心底裏的聲音卻將她生生拉了回來,她就隔著一層玻璃看著病房裏的媽媽,她知道,自己一旦走進去了,恐怕就出不來了。她克製著自己,事實上,在過去的五年裏,她習慣了克製自己,為了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在壓力之下,人都是會變的。
為了她的生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由不得她猶疑。
林夕想到這兒,從包裏摸出那張皺巴巴的黃色便簽紙來,既然是遲早都要做的事情,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它辦了吧。
秦楚交代過,約見林朝的事情要安排在晚上,掩人耳目。
於是,她轉身離開了ICU病房,狹長昏暗的樓道裏就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她的腳步聲回響在樓道裏,林夕加快了腳步,迅速進了電梯,離開了腫瘤醫院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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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別讓我在空心船旁邊發現你,
不管是現在逗留還是以後再來,
免得你的拐杖和天神的神聖花冠
保護不了你。你的女兒我不釋放,
她將遠離祖國,在我家、在阿爾戈斯
繞著織布機走動,為我鋪床疊被,
直到衰老。你走吧,別氣我,好平安回去。
——《伊利亞特》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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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從腫瘤醫院離開時,恰好是晚上十點半。
安市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的濕潤氣息,她深吸了兩口,清醒了不少。
——這件事非得在她清醒的時候去做不可。
腫瘤醫院的地理位置很好,附近三公裏就是一個商業區,到了這個時間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各色霓虹燈下是這座城市繁華的鶯歌燕舞,有無數年輕人為了生活而奔波到這裏,也有無數人默默無聞地離開,同樣是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