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冷,清光淺,宛然間,朝來暮去。弦斷,魂碎,人散,恍然一夢,如煙似靄,彌於須臾。
殘了晨光,瘦了夕陽,最初的命,最後的劫,一切歸零。
風吹在臉上,有點涼,隻是回頭望望,晨曦中的蒼雲山,從頭到腳就都冷了。我不知道淩夜會讓我以怎樣一個悲愴的姿態離開人世,我隻知道會很疼,我也是凡體肉身,我也會怕疼,尤其是淩夜的手段,足以讓我渾身發顫。如果不是幻音,我一定不會回去送死,真的不會嗎?其實我著實沒有必要多想,畢竟幻音還在他的手裏,這是事實,所以我必須回去。想到這,我邁開了回去的步子,每一步好像都狠沉。
蒼雲山,我呆了十二年的地方。這條路我走過不知道多少次,這片風景我不知看過多少次,隻是之前怎麼都沒發現呢,沒發現其實蒼雲山其實是個很美的地方。
群峰層巒疊嶂,連綿不斷,形態各異,犬牙錯落。山間纏綿著薄薄的霧氣,天色亦如紗,繾綣於暮靄之間,這分清幽,這分冷柔,這分獨屬於蒼雲山的晨曦,潤了浮躁,濕了驕狂,竟然連那蠢蠢欲動的恐慌也漸漸的平息下了。漫步在這山野之間,等待著初陽,或者這是我人生中的最後一抹陽光,我要細細的品味,將這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溫暖烙在我的心尖,希望它的餘溫可以熨帖我即將冰冷的身體。漸漸的,天色亮了起來,初陽終究禁不住這十丈紅塵的迷惑,從雲海之下竄了出來,迫不及待將萬丈塵寰印上自己的光芒,晨光照在我的臉上,很舒服,暖暖的,軟軟的,柔柔的,好像一切罪惡都不存在了,好像一切傷害都退場了,好像我可以幸福了。放慢自己的步子,想在這片溫暖中留下我的足跡,即使我的靈魂早已頹敗,但是我也想在這世間留下些什麼,既然沒有什麼人會記得我的存在,那麼就讓這片陽光記得它們曾經溫暖過一個即將荼蘼掉的生命,這樣,也不錯。又走了一段,天又亮了一些,霧氣漸淡了,山浪峰濤,雲海翻騰,景象逐漸的硬朗了起來,原來,這就是白日裏的蒼雲山,壯美的讓人撼動,隻是從前怎麼沒發現呢,每次都是匆匆而過,可惜了呢,不過也好,在我離開這塵世的前,還能嗅到一絲絲勵誌的氣息,著實不容易呢。陽光普照的速度遠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快,天就大亮了,很好,今天又是個大晴天,碧天如水,道不盡的清爽,早就說過,我生命裏的晴天出奇的多,在這樣一個日子告別人世也算無憾了。最後的願望,希望淩夜不要讓我死的太難看,疼,我還是怕的,他,我也終究還是怕的。
沒有回我的“靈雅軒”,而是直接去了他的“劍雲閣。”
意料之中,他已經醒來,端坐在他的位置上,隻屬於他的位置上,蒼白的望著我。他的身體狀況依舊很差,隻是,即便是這樣的他,也足以將我撕得粉碎。
“一切與幻音無關,你放了她。”我的聲音在發顫,我聽得出來。他本就犀利似劍的眉宇之間漾著怒火,灼燒著我的眼球,很難受。可是他並沒有對我說什麼。
該說話的人不語,不該出現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小姐,我沒事。”這明明是幻音的聲音,我欣喜轉過身,我看到的依然是那個我熟悉的幻音啊,隻是在對上她的眼睛的時候,我有一種被出賣的感覺,她,安然無恙。
“小姐,我一直都是教主的人,從在你身邊的第一天,我就負責監視你了,包括你是女兒身,包括你是蕭暮寒的死士,甚至包括你是雲姑娘的妹妹,這些都是我告訴教主的。”她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在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絲的愧疚,她騙了我這麼久,並且最終把我騙上了死路。
“淩靈,現在是我該處理你的時候了。”淩夜的聲音冷的像是從千年玄冰中射出來,我的心不由一寒。
“你到底想對我怎麼樣。”他在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我在不自覺的後退,他進一步,我退一步。
“幻音,你當真看著他如此對我。”幻音不會是我的救星,但除了她,我一無所有。
“小姐,在林逸對我下手的時候,你可曾出手,你又是怎樣對我的。”她終究是恨我的,即便早就知曉,在真正麵對她的恨意,我依舊無所適從。我沒有顏麵要求她的愧疚,即便她再怎麼騙我,到目前為止我依然是完整的,而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無言以對。
“幻音,這段主仆之情該斷了。”淩夜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微微上揚,我知道那是死亡的訊號。
“淩靈,你要記住是你推我下地獄的,是你逼死我的。”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的不是我,是淩夜,她的眼裏沒有恨,那分明是眷戀,依依不舍的眷戀。
雖然她的眼睛沒有看我,但是她的這句話依然起到了預想之中的效果,我很難受,非常非常的難受。可是當我看到她自斷筋脈,口吐鮮血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背叛以及她對我的恨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朋友,目睹著她自盡在我麵前,聽著她生命最後一秒對我的指控我才知道什麼是殘忍,她說我是逼死她的凶手,看著淩夜說我是逼死她的凶手,我的理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淩夜安排的,幻音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和南宮冰一樣一枚愛上了他的棋子,他隻是在用幻音刺痛我,可事實就是他成功了,我非常非常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