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川先生(1 / 2)

眾人萬不料眼前這個虛弱已極的青年,說出的會是如此一句話,都不禁微微一怔,繼而又哈哈大笑起來。

“好人,好人能有什麼用?”王六眼光微凝,嘴角帶笑,“老天會給你飯吃麼?”

“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老子殺的便是你這等無用好人。”張九順仰首狂笑,抬手順勢又甩了蘇菏澤一鞭。

眾人上山為匪,平日打家劫舍,殺人掠貨,都是刀頭舐血為非作歹之輩,自然對於好人二字,既恨且憤,頗有仇敵之感。當下皆是紛紛出言,嘻嘻哈哈,對著蘇菏澤冷嘲熱諷。

蘇菏澤迷迷糊糊中,隻覺耳邊有如一群惡鬼在高聲叫囂,好生厭煩,想怒聲嗬斥,偏又無力言語,心中一時又憤又急,驀地昏過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蘇菏澤忽覺口中一熱,似乎有什麼火燙的液體被灌進嘴裏,香濃甜膩,卻是肉湯的滋味。蘇菏澤久餓之下,喝著香甜肉湯有如吃著人間無上美味,下意識猛烈撮吸。

忽聽耳邊有人罵道:“操,這小子餓死鬼投胎。”聽來頗為熟悉,是那張九順的聲音。

“餓的太狠罷了,到得絕境,別說鮮湯,便是一碗白粥,那也是人間絕味。”說話之人聲音清越,語氣平和,譬如細雨清風,令人心間倏安。頓了頓,又聽那聲音道:“等下帶他下去,給一處幹淨地方,讓他先養傷歇息。”

蘇菏澤聞得此言,心中感激,隻道是老天有眼,終於有幸遇到一位好人,救了自己一命。當下隻想睜眼來看看這個說話之人是誰,卻無力睜開眼睛,心中感激喜悅之情交織,忽而又暈了過去。

這沉沉黑幕,不知有多少寬廣?

蘇菏澤終於徹底醒了過來,隻見自己躺在一張小榻上,蓋著薄被。

這是哪兒?蘇菏澤霍然坐起,隻覺胸腹一陣疼痛,令他不禁皺眉,可接下來驚訝發現,除了胸腹之間那點皮外鞭傷外,身體已無大礙,便坐著練了一陣內功,待真氣在全身八脈經絡各處行走了一圈之後,愈加覺得精神了些,連胸前痛楚也減輕許多。

忽聽門扉輕響,一位長眉漢子提著一個食盒進的屋來,看的蘇菏澤坐在床上,立時喜形於色,疾問道:“你醒啦。”見蘇菏澤一臉疑惑戒備之色,又說道:“小的王五鬥,這兩日奉得川先生吩咐,在這照料你。”打開食盒,端出一大碗熱騰騰肉湯,小心翼翼呈到蘇菏澤麵前。

蘇菏澤見他一臉熱忱,不似作假,當下接過,道了一聲多謝。誰知那王五鬥連連擺手,不安道:“若不是三日前我們幾個兄弟瞎了眼去冒犯公子,幸好公子仁義,饒了我等不敬之罪……小人後來回寨後,才知道南山那邊的兄弟又把公子擄了回來,小人在寨子裏人微言輕,隻能眼睜睜看著公子白遭受了那麼多罪。”說道激動處,竟不禁垂下淚來。

蘇菏澤為他真情所動,連聲規勸,心中想道:這人是性情中人,不像什麼歹人,卻不知為什麼會混在山匪窩中?當下便問其故。

那王五鬥輕歎一聲,說出緣由。

原來這王五鬥是池州青陽縣王家村人,去年由於皖南一地洪澇幹旱接踵而至,莊稼顆粒無收,家中又無餘糧,族人又不接濟,別無他法之下,聽說青陽縣附近石龍崗上聚集著一群山匪,吃喝管夠,便一咬牙,領著族弟王六投奔過來了。

蘇菏澤奇道:“發生饑荒,朝廷不開倉賑災麼?”他少時讀書甚多,心中明白,隻要一遇災荒,朝廷都會開倉賑災,救民於水火的。

果然,隻聽那王五鬥道:“當然開啦,官府十月開啟縣倉,叫我們每戶可以去領了一升米。”

蘇菏澤聽到此處,不僅動容,這災荒年月,一升粟米無異於杯水車薪,哪裏能讓一家幾口撐到明年初春種植之期?心中一時疑惑不解,不明朝廷為何會作如此幾乎無用此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