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急救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獸醫”居然把我母親大腦裏的一根運動神經割斷了,造成母親左半身完全癱瘓,從此母親再也不能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在一張不大的床上,一躺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來,母親吃了多少苦,不知那個“獸醫”是否知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
他有辦法彌補母親十八年來所受的痛苦嗎?
而母親的病對家裏所有的人所造成的傷害他又能彌補嗎?
作為家庭的兩大支柱之一,母親的癱瘓意味著整個家庭也陷入了“癱瘓”。
父親和母親就像一個人的兩條腿,父親或者母親出了事,就好像一個人斷了一條腿一樣。
一個斷了一條腿的人還能走路嗎?
就算可以靠著拐杖“走”,他能走的舒服嗎?
他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走路嗎?
曾經上過兩次大學,如今卻在千裏之外的城市打工!曾經在軍校本科隊念過,本來可以有一個很好的前途,如今卻淪為打工仔,成了打工族的一員。人過三十天過午。如今我的人生已走到了下午時光,可惜至今一事無成。沒有房子,沒有錢,沒有事業,該有的我都沒有。當年曾刻骨銘心的戀人,如今早已嫁作他人婦,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幾個!
人在傷心失落的時候,總愛想起過去的時光,那曾經甜蜜的有點“輝煌”的日子。想到過去就難免想到未來,我未來的命運究竟是什麼樣子?我買彩票已經七八年了,我到底能不能中大獎。如果老天爺告訴我不會中大獎,我寧願現在就放棄,甚至一開始就不會買,那樣我還可以省下幾萬塊的人民幣!我也想知道自己哪一天才可以買到房子,我還想知道很多,很多未來的事情。
可惜。
可惜的是:天意從來高難問!
夜。
黑色的夜,無星無月,萬物似已被夜魔吞噬,黑暗之中,看不見任何事物。
風!
隻有風!
隻能聽到風的怒吼!
風像一條發瘋的巨龍從山上狂卷而下,所過之處,撕裂了空氣,撕斷了樹木,撕翻了茅屋,甚至要撕毀一切!
此時正值秋末冬初,寒冬還未來臨。可是今晚這風,刮地那麼猛,又似乎透露些難以覺察的異常。而溫度也很低,即使最冷的冬天也沒有這麼低。難道寒冬已提前來臨,或者今夜將有不尋常的事發生?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列火車正由南向北逆風行駛,火車與空氣摩擦發出巨大的刺耳的轟鳴聲,仿佛火車也頂不住這凜冽的北風!火車如此,人呢?人若在風中,或頂風而行會怎樣?
天空和大地一樣的黑,偶爾幾道閃電,可以看見天空布滿了厚厚的烏雲,又黑又厚又重的烏雲,似乎能壓碎城池,讓人有一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
在半山坡上有七八幢房屋,住著六七戶人家。
有兩幢地勢最高的房子,每幢房屋有兩層,分屬於兩兄弟所有。
柳善花,三十歲,有一張圓圓的臉,皮膚有一種農村特有的白。此時,她已經懷孕八個月了,這是她的第三個小孩,再過兩個月,她就可以生了。
柳善花蓋了兩層厚厚的棉被,可還是覺得很冷。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冷?柳善花禁不住在心裏想。漆黑的屋裏有兩張木床,一張朝南靠著南麵窗戶放著,一張放在北麵牆邊。柳善花睡在南麵的床上,睡在北麵床上的是她的婆婆。柳善花的男人在遙遠的東北當兵,一年中很難回來幾次,因此家裏麵隻有她和婆婆兩個人住。
懷孕的這段日子,柳善花一般很晚才能睡著,但像今天這麼晚還沒有睡著,卻是頭一回。
柳善花覺得很冷,想起身再去拿床被子,全身卻有一股懶勁,不想起來。柳善花想叫醒婆婆幫自己拿床被子,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叫不出來!柳善花覺得心裏悶悶的,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而且心裏麵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隻是隨著每一次閃電過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又深了一點兒。閃電過後,隱約有雷聲傳來。低沉而模糊的雷聲傳入耳中,像天兵在雲頭狂打著戰鼓,又似地獄中的惡魔在受傷時的怒吼!
模糊而恐怖的雷聲讓人聽了很不舒服,而且心頭會產生一種本能的恐懼!
柳善花掙紮著想起來,可是手腳卻像僵了一般不聽使喚。她用力轉過頭望向婆婆,黑暗之中,她看不見婆婆,但她知道婆婆睡在那裏。可是她忽然有了另一種感覺:偌大的漆黑的屋裏,似乎隻有她一個人,像一個彈盡糧絕的戰士,在槍林彈雨中孤身作戰。
一道刺眼的炫目的閃電刹那間照亮了大半個天空,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柳善花不知何時下的雨,當她知道的時候,雨正是下地最大最猛的時候。老龍王好像幾年沒下過雨似的,這次一定要下個夠下個痛快。傾盆大雨,密集的雨點像子彈一樣撞在屋頂樹葉和地麵上。
柳善花突然聽到咣當一聲,窗戶忽然被風撞開,幾滴雨點隨著風落在柳善花圓圓的胖胖的臉上,冷冰冰的,柳善花望著窗外,心裏頭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者是雨聲太大。婆婆終於醒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柳善花的床邊。柳善花看不見婆婆,但她感覺的到婆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