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簷
半個月後,迎來了我入大學後的第一個二月十四日,也是我同向暉相識以來的第一個情人節。
早早就約好要度過一個難忘的情人節之夜,可在這風光明媚又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我並不覺得有多舒暢。原因在於前日淋了場雨,現在頭昏腦漲,渾身乏力,鼻子不通氣,嗓子發癢,所以賴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眼看著竹喧和柳如煙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扭一擺地先後離開,我心裏也是癢癢的。好不容易盼來的情人節,難道真要這般病懨懨地度過。
下午的時候,向暉打來了電話。
“喂。”濃重的鼻音,連我自己都聽得難受。
向暉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我的異樣:“葉子你病了?”
“嗯。”我盡量少說話,多說上幾句嗓子也會更疼上幾分。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一會兒。
我也痛恨這感冒來得不早不晚,非挑在這樣一個好日子。
“向暉,沒有關係的,我馬上就能下樓。”我期待能聽到向暉關切的問候,可他沒有,而是說:“好,那我在樓下等你,你動作快點。”
我有些微的失望和惱恨,他太不懂體貼人了。
穿上厚實的棉外套,戴上圍巾,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我出了門。
向暉一見我就笑了,相對我的臃腫,他一身休閑打扮,清清爽爽。他牽起我的手,邊走邊說:“葉子,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
“不用這麼吃驚吧?”他笑著捏我的鼻子,我不甘心也想捏回去,無奈他占著身高優勢,每次都被他輕鬆避過。
我冷哼:“你幹嗎不早告訴我,現在可沒有禮物送給你。”
一絲微笑掠過他的唇邊:“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臉一紅,低頭不語。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說:“情人節生日,豈不是說你是個大眾情人?”
笑意在他嘴角蕩漾開:“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使勁在我頭上敲了下,“這裏麵又都裝了些什麼?”
“總歸不是稻草。”我懊喪地揉著腦袋,我病了還要欺負我。
向暉不在意地笑了笑:“原本和大鳥他們約好了去唱歌,你這個樣子……”他看看我,“我剛才回掉了。”
我輕聲嘀咕:“二人世界不是更好嗎,笨蛋。”
“你說什麼?”他挑眉問道。
我抬頭放大笑容:“我說以後去也一樣。”
“哦?”他不相信地瞅我,“我怎麼好像仿佛依稀聽到二人世界什麼的……”
我笑得很無辜:“有嗎有嗎?”我左顧右盼,打死我都不會承認剛才的話。
向暉臉上掛上一絲淡到若無的笑,笑容暖如春日,驅散了病痛的困擾,我的心情忽然大好起來:“你過生日,我又沒準備禮物,那我請你吃飯好了。”我摸著下巴邊想邊說。
他微微傾斜身體,低頭看住我:“請我吃大餐嗎?”
“我很窮的,”我可憐巴巴地把頭靠在他胸前,兩手把玩著他衣服的扣子,我是窮啊,才買了化妝品和衣服,女為悅己者容嘛。
他馬上說:“那我請你。”
“不好,”我搖頭,“我請你,不過地點由我定。”
“隨你。”他勾起我的下巴,輕輕刮了下我的鼻尖。
學校地處偏僻,附近除了火鍋城就是小飯館,肯德基、麥當勞要坐兩站路的車,要吃特色小吃就要更遠些。
雨後空氣清新,又是難得的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誰都不想再讓別人來打擾,於是我們都沒提出坐車,也沒有確定去向,隻是沿著校門前的小路邊走邊聊天,走到哪算哪,權當散步。
都說戀愛中人的智商近乎為零,這話現在看來一點兒都沒錯,不說一路走來越發僻靜人煙稀少看不到飯館,而且有車不坐偏要享受久違的安詳寧靜,到最後腿腳酸軟加上口幹舌燥,這不是同自己過不去嗎。不過,我倆甜蜜地傻笑,在旁人看來多半是浪漫而溫馨的。
天空又飄起細雨,淡淡的一絲一縷,並不惹人厭,我甚至有在雨中漫步的閑適心情。張開雙臂,仰頭感受著春天的氣息,感覺好極了。
向暉拖起我的手緊走幾步,直到雨絲被阻擋在廊簷之外才悶聲說:“你在生病,不能淋雨。”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都忘記了這回事。
仔細打量我們現在暫時的棲身之所,這是一家米粉店,店麵很小,店堂內僅擺放了四張桌子已顯擁擠,桌麵上少了些油膩膩的台布,多了幾束梔子花,卻是出奇的幹淨。
我回過頭對著向暉笑:“我就在這裏請你吃飯好不好?”
“你倒是會占便宜。”他順手扯了下我的頭發。
我吐吐舌頭,拉著他坐下。
“兩碗米粉。”我用手指敲擊著桌麵,晃動雙腿,樂嗬嗬的。
店裏除了一位中年婦人再無其他人,看來老板、收銀員、廚師,都由她一人兼任了。
等她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粉過來時,奇怪的事發生了。
她先是放下托盤揉揉眼睛,再認真地看著向暉,兩眼一眨不眨。
我納悶,難道說向暉的魅力如此之大,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一網打盡嗎?
向暉同我麵麵相覷,臉微紅。我想說幾句玩笑話,可對著老板娘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又忍住了。
她忽然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從衣袋裏掏出一張一寸黑白照,對照著向暉猛瞧幾眼,看了又看,最後重重歎出一口氣。
“二位慢用。”她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失望,收起照片準備走開。
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我不假思索地就問道:“老板娘,你這是怎麼回事?”
她搖搖頭,還是默默地轉身離去。
我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瞪著她的背影發呆。
“可憐啊。”身旁一桌的客人突然冒出一句。
我扭過頭,說話的人年齡在四十開外,他自顧自地邊搖頭邊歎息,筷子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攪動,遲遲不送入口中。
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頭瞥我一眼。我有些發窘,移開視線,卻聽他輕聲說:“這兒的米粉我吃了十幾年了,每次都看到她滿懷希望最終失望而歸。”不待我問,他又接著說:“她兒子在八歲的時候走散了,一直都沒有找到。因為兒子喜歡吃米粉,所以她開了這家店,希望有一天能母子團聚。所以她看到年紀相仿的小夥子,總會多看上幾眼,小姑娘,你不要介意啊。”
原來如此。
我從未想到在一家簡陋的小店也會隱藏著這樣一段感傷的往事。
我遲疑著,緩慢地說:“那這麼多年了還能尋回來嗎?”
“能。”一道低沉的女聲在我頭頂上方響起,老板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的身後,她的唇微啟,堅定地說,“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隻要盡力了,人生就有希望。”
“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我重複一遍,心中有個地方被深深觸動了。
沉思片刻,我忽而站起身,真摯地對老板娘說:“你一定會找到兒子的,因為他有個世間最好的母親,無論自己過得如何,都從來沒有放棄過。”
說完這些,我鼻子有些發酸,向暉摟過我,下巴抵住我的額頭,幾不可察地蹭了蹭,在我耳畔娓娓說道:“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迷路的。”
我白他一眼:“你早就迷路過了。”我意指他從前的種種,他一下將我抱得更緊,露出小鹿般可憐的眼神:“迷途知返的人,你能收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