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後來的事
1.推遲多年的上門見家長
門鈴聲叮咚響起，我從沙發上跳起來，搶著去開門。
向暉站在門口，神情有些緊張，與他平時工作時的鎮定自若全然不同。我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從他手上接過東西時，發現他手心裏都是汗水。
“別擔心，我爸媽都很好相處。”我輕聲說。
他點點頭：“我叫不緊張。”
我撲哧笑出聲，他懊喪地扒拉著頭發。
“怎麼還不進來，杵在門口做什麼？”屋內傳來老爸威嚴的聲音。
我吐了吐舌頭，在玄關拿了雙拖鞋給向暉，讓他換上。
向暉進門時，老爸已經從廚房走出來，我給向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叫人。向暉馬上鏗鏘有力地喊了聲：“伯父好。”
我翻了下白眼。
老爸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頂了頂老花眼鏡，神情嚴肅：“哦，你就是那個害我閨女傷心，耽誤了我閨女好些年的混賬小子。”
我急了，忙道：“爸，你說這個做什麼？”
老爸冷哼：“說都不能說嗎？女大不中留！”
我尷尬地幹笑。
向暉腦門上冒出冷汗：“伯父，過去都是我的錯，我會彌補我所犯下的錯，今後一定會對葉子好的。”
“承認錯誤倒是蠻快的，”老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履行承諾。”
向暉一連聲應道：“您放心，您放心。”
老爸看了我一眼：“你去準備開飯，我和小向聊一聊。”
“啊？”這個時候我哪敢讓他倆單獨相處。
“叫你去你就去！”老爸瞪我。
我隻得顧左右而言他：“爸，我媽呢？”
“去超市買東西了，很快回來。”
“那等我媽回來再開飯唄。”我嬉皮笑臉地賴著不走。
向暉暗中扯了扯我的衣袖，低聲說：“你去吧，沒事的，我應付得來。”他眨眨眼，我想他是做好了挨我爸訓斥的準備。我憂心忡忡地走進廚房，耳朵卻豎起，時刻注意著客廳的動靜。
可他倆說話很小聲，我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我趴在門邊，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見向暉不停地點頭。我用最快的速度盛飯舀湯，端了出去，然後就聽到了老爸的一句話：“一切都要看你今後的表現，我才會考慮是不是要把女兒嫁給你。”
我大窘：“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老爸斜眼看我：“哦，你可別後悔。”
我立刻識相地閉上嘴。
向暉衝我微微一笑，正好門鈴又響起，我把手中筷子塞給他，跑去開門。
老媽拎著一個看起來很沉重的購物袋，我幫忙去提，也提不動，剛要喊向暉幫忙，他已經主動接了過去。老媽看他一眼，沒說話。
向暉問：“伯母，東西放哪兒？”
“放到廚房吧。”
“等一下。”老媽又叫住了向暉，從袋子裏取出兩瓶啤酒。
我跟著向暉走進廚房，悄悄問他：“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他放下袋子後，摸摸我的頭發：“沒說什麼。”
我不依不饒：“還不從實招來。”
他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我急了：“我爸為難你了？”
他搖搖頭：“沒有。”
我可不信，我爸的脾氣我可是一清二楚，他剛才支開我，肯定給向暉臉色看了。我怕他心裏不舒服，忙安慰他：“我爸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存心要針對你。”
他握住我的手：“伯父沒有為難我，隻是交代我以後一定不能欺負你。”
“就這樣？”我半信半疑。
“他還說，我當初傷得你很深，所以我並不是他心目中女婿的人選，但隻要你願意，他就會支持你。”
我雙眼酸澀，有些想哭。
向暉在我耳邊輕道：“伯父說，我要是再讓你哭，他拚了這條老命也不讓我好過。”
我把即將決堤的淚水生生憋了回去，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向暉笑眯眯地牽起我的手：“快出去吧，伯父伯母該等急了。”
老媽正在鋪桌布，我幫著把菜一樣一樣端上桌，老爸打開一瓶啤酒，問向暉：“來一杯？”
向暉搖手：“不了，不了。”我在桌子底下悄悄地踢他一腳，他忙改口：“好的，好的。”
老爸嘴角有繃不住的笑意，千辛萬苦地忍著。
滿桌的菜，有我愛吃的，也有我無意間提起過的向暉喜歡的菜。我鼻子微微發酸，哪怕老爸老媽心中對向暉不是那麼滿意，還是為我做了許多事。從小到大，我一直不是個令他們省心的女兒，我的性格表麵溫和，實則倔強，認定的事情不撞南牆終不悔。尤其在感情方麵，比較認死理。這也是讓爸媽擔心的原因之一，所以他們不待見向暉並不是沒有道理。
我扯出個笑臉，給老爸夾了塊魚，給老媽夾了隻雞腿。
老爸沒說什麼，臉上有隱約的笑意。
老媽白了我一眼：“雞腿都是給小孩子吃的。”說完，她把雞腿夾到我碗裏，然後又把另一隻給了向暉。
向暉受寵若驚，他一下站起，雙手捧著碗：“謝謝伯母，謝謝伯母。”
我撫額，心中腹誹，他好歹現在也是一家跨國公司上海辦事處的執行副總裁，要被他底下員工看到他現在這個模樣，還不把大牙笑掉。
我媽淡淡道：“坐下慢慢吃吧。”
向暉又誠惶誠恐地一屁股坐下。
我偷偷用胳膊碰碰他：“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他擦了把汗：“我沒事。”
老媽看看我們，遞過來一打紙巾：“擦擦吧。”
向暉額頭上的汗冒得更厲害了。
我在桌底下握住他的手，給他一點信心。
老爸拿起酒杯對著向暉，向暉忙說：“伯父，我敬您。”他一下就喝盡杯中的酒，還憨憨笑道：“伯父，我先幹為敬了。”
老爸愣了下：“淺嚐一口就行了。”
向暉馬屁拍在馬腳上，臉紅了紅。
我也覺得好笑，但此時隻能聲色不動。
老媽突然說：“這頓飯，晚了好幾年。”
這句話頗有些傷感，我垂眸，無法言語。
向暉忙表明態度：“伯父、伯母，以前的事都怨我，我發誓一定不會再讓葉子傷心難過，請伯父、伯母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在一旁插嘴：“在國外待了那麼久，連成語都不會用了。”
老媽忍著笑：“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看你的表現。”
向暉慌忙站起：“謝謝伯母。”
“這麼容易就原諒他了？”老爸撇嘴，“說好的給他點顏色瞧瞧呢？”
老媽推搡了他一下：“說什麼呢，你不知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嗎？”
我笑眯了眼。我還是很了解自己的父母的，他們心疼我所受得委屈，替我不值，對向暉這個始作俑者必定不滿，可他們心地善良，又一心為我著想，所以才會讓向暉輕易過關。我摟了摟老媽的肩膀，又擁抱了下老爸，眼角濕潤了。
“傻孩子。”老媽笑著說。
“哼，女生外向。”老爸不甘不願地說。
向暉摸了摸腦袋，我在他耳邊悄聲說：“我爸媽喜歡開玩笑，其實心裏早就接受你了。”
“我知道。”向暉微笑，“其實我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
他父親自小就離開了他，母親對他也是不管不問，家庭溫暖於他而言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大方地說：“從今以後，我的家便是你的家，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父母。”
向暉撫著我的手，點點頭。
老爸老媽對視一眼。
老媽搶著說：“哼，你有兒子了，終於如願以償了。”因為老爸一直想要個兒子，當初他在產房門外得知老媽生了個女兒後，還十分的失望。這是老媽後來告訴我的，所以我每次想要什麼東西不得時，就拿這個做借口，哭訴老爸重男輕女，老爸無奈總會滿足我的要求。這招百試百靈。
老爸冷哼：“兒子和娘親，女兒才和老爹親，對不對啊，女兒？”
我莫名其妙被扯入戰爭，隻能幹笑著打哈哈。
向暉此時終於找到機會發揮他的口才：“伯父，我凡事都聽葉子的，葉子跟您親，所以我也是站在您這一戰線的。伯母，兒子和娘親，您放心，我是您堅實的後盾。其實吧，說來說去，主要還是葉子說了算。”
他說了一長串，我聽著糊塗，老爸老媽都被他轉暈了，估摸著記住的就一句：主要還是葉子說了算。
這句話讓他倆心花怒放，也就不再糾結誰跟誰比較親了。
酒足飯飽，老爸和老媽從抽屜裏翻出了皇曆，我詫異地問道：“這是要幹嗎？”
老爸老媽異口同聲：“找黃道吉日。”
“找黃道吉日做什麼？”
他倆又是不約而同地回道：“別裝傻。”
我拉著向暉害羞地躲遠了，我知道有他們的祝福，我的人生一定會是完美的。
2.你一定會幸福
我剛到公司，丁辰便把我叫進她的辦公室。她直截了當、毫不含糊地問：“葉子，陳宇華自請調去北京分公司，這事你知道嗎？”
我茫然地搖搖頭。
丁辰看著我：“他的調令已經批下來了，應該這幾天就會出發。”
“Ariel，我想請半天假。”我咬著嘴唇說。
“去吧，相信你能處理好的。”
我抓起背包馬不停蹄地趕到鴻祁國際，在樓下撥通陳宇華的手機：“我在你們公司樓下的星巴克等你。”
他遲疑了一下：“好，我馬上下來。”
距車禍事件已過去了大半年，這段時間裏，我們並非形同陌路，有時見麵也是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出異樣，但他突然要離開上海，我不敢說完全是因為我，但肯定有我的原因在裏麵。
十分鍾後，陳宇華坐在了我的麵前。一襲黑色風衣，好像比上次見到他，清減了些。
“找我有事？”他笑著問。
我無法淡定，醞釀了許久才說：“你要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