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淞滬—血與火初次洗禮(三)(1 / 1)

我曾經問太爺爺,在上海印像最深的事情是什麼。

他說;“死人,到處都是死人。都沒地方埋。就壘在戰壕前麵做工事。”

是的,在上海到處都是死人。在上海短短三個月,中國軍隊就傷亡了三十多萬人,而在最慘烈的十月下旬,每天就要傷亡近萬人,一天一個師。

太爺爺他們坐車調往前線的那一天晚上,桂軍按照上鋒的命令發起了淞滬會戰有史以來中國軍隊最大反擊。但在錯誤的指導和日軍的海空炮火優勢麵前,桂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天明後,日軍在扼止住桂軍的反擊後,又開始向正麵的桂軍發起大規模的反衝擊。一天一夜的血戰,桂軍一線部隊傷亡慘重,陣地幾度易手,又被奪回。入夜後,日軍停止了攻擊,而桂軍也緊急從二線抽調部隊增援一線。

入夜時分,太爺爺和他的兄弟們被緊急派往了前沿。戰場上的情景讓太爺爺心驚不已。

戰壕裏到處都是陣亡兄弟的屍體。踩著泥水前行一不小心就被屍體絆倒。借著星光和偶爾升起照明彈,陣地外一輛被炸毀的鬼子的鐵王八周圍密密麻麻的鋪滿了屍體,就像秋天田野裏割下擺放的稻穀一樣。傷員已經被後送,還留在陣地上的兄弟們七倒八歪的睡在一邊,不省人事。空氣中雜著腐爛味,燒焦味,硝煙味,血腥味令人做嘔。

堅守一天的兄弟們都已經累趴了下了。從後方增援上來的兄弟們就成了生力軍,加固陣地的工作就成了他們首要的工作。

“上海這地方,地形真******爛,平就不說了。最要命的是土還很軟,地下水又淺。修工事再怎麼努力也修不堅固,日本鬼一炮就可以把我們一晚上修的工事給炸飛了。”

太爺爺曾經這樣評論說。

是呀!不頂用,還不得幹。明早鬼子就要進攻了,工事能修多好就多好吧。至少在鬼子的飛機大炮下能多一份心理安慰。

工事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加固了。太爺爺和老五等四五個人在重新修築一個重機槍掩體。這個掩體在白天的戰鬥中被鬼子的九二步炮直接轟上了天,泥土雜著木頭飛得到處到是。

清理完雜物,從土堆裏又把那挺重機槍給刨了出來,幾個人上下左右仔細摸索檢查一番。“咦,沒想到這重機槍還能用。”幾個人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重機槍被拖放到一邊由老五和另一個兵仔細擦拭。太爺爺和兄弟們又繼續工作。

一具殘缺的屍體,被眾人從土堆裏刨了出來。不用說了,這肯定是陣亡兄弟的遺體。幾個人看著這具已經被汙泥汙得認不出容貌的屍體沉默了。

“做什麼停下了。”

黑夜裏一夜軍官踩著泥水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

“長官,這有一位死了的弟兄。”

“碼上。”

軍官拉出屍體,把屍體碼在剛修得一半的掩體了。

“他死了,你們不想和他一樣死在這裏,就得把工事搞得像樣點。”

軍官又罵了一句。眾人在回過神來。又開始動手了。

陣地在眾人大半夜的忙碌下終於修得像個樣了。疲憊的太爺爺扔下手中的步槍一屁股坐了泥水裏躺倒在了戰壕中。

殘月西斜,陣地也靜了下來。除了偶爾響起的冷槍聲弟兄們都沉沉地睡了過去。老五不知從何處爬了過來,靠在了太爺爺的身邊。

“李哥,我給你找了根煙。”

老五把一根煙遞到了太爺爺的麵前。太爺爺接過煙吹了兩口就開始找火柴。可摸了幾個口袋啥都沒找到。

“我這有。“

旁邊一位靠著的兄弟把一包火柴遞到了太爺爺麵前。

太爺爺接過火柴,點燃了香煙,狠狠地吸了幾口遞給了旁邊給火柴的兄弟。那弟兄吸了幾口又傳給了老五。

老五不會抽煙,但也接過來了抽了幾口。煙嗆得他直咳嗽。旁邊的兄弟掩著嘴笑了起來;

”新兵蛋子。“

”我不是新兵,我當兵一年了。“

老五急急的辯解。太爺爺沒理會他們,從老五手裏拿過香煙放進嘴裏自己吸了起來。

”李哥,你說,我們還回得去嗎。“

”不知道。等打完了這一仗,我們就回家。“

”回不去了,我們都得死在這。也好,死了還有老鄉做伴。不孤單。“

旁邊的弟兄冷冷地回了太爺爺和老五一句,翻身睡了過去。戰壕裏一陣凝重沉默。

過了一夥,老五小聲地哭泣起來

”李哥,我想阿媽了。“

太爺爺一把扳過他的肩膀靠在自己的懷裏。一雙大手蓋在他的頭上,給了他一份可有可無算是兄長的安慰。

抬頭看天,月已西斜,星鬥滿天,大地沉寂。一股悲愴湧上心頭,直逼得太爺爺落淚。

明晚,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今晚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