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惶、寒冷。
在昏暗的月光下整個林子顯得格外的寂靜。隻有一團熊熊的野火正在“噗噗”地燃燒著,火上烤著一隻雪原樟鹿(注1),火堆旁圍坐著的四個人,還時不時地向四周打望著。他們正是逃出來的雲飛揚等人。
這幾天他們白天躲藏著,隻是在夜晚向著他們的目的地--滅嵐城前進。由於雲飛揚在戰鬥中驚嚇過度,加上過度疲勞,身體一直很虛弱,無法全速行進,而荊飛羽硬挨了林南田一肘,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是血氣翻騰,也不能過度勞累,加之商諾,烏鴉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尤其是烏鴉還失去了一條胳膊。所以一行四人在三天時間裏隻不過行進了三十格瑪(約為48km左右)。
“幸好,你帶了這個,要不然我們不凍死也會餓死在這裏。”商諾指著荊飛羽身旁的口袋說道,也不知道這是他幾天來第幾次重複這樣的話了。他指著荊飛羽身旁的口袋,這個口袋正是當時荊飛羽進屋拿出來的東西,裏麵裝滿了食物、火夾、繩索、一個水袋、幾小瓶烈性酒、包紮傷口用的繃帶、棉花還有一些藥品、一些騰龍斯索蘭、一張折疊式的短弓、幾十枝箭。
“尤其是這個。”商諾一把拿起口袋中的一瓶三九四年的青芬酒,這是酒郡的三大名酒(注2)之一,是用酒郡所特產的青粟(注3)釀製而成的,一般以三年稱為一芬,現在最好的則是皇宮中珍藏的三壇四十芬青芬酒。“太好了,要是沒有這個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商諾又灌下一大口,閉上了眼睛開始享受著美酒的味道,還殘留著血汙的臉上帶著滿足的表情,感覺他好象來到了美麗的幸福世界一般,“不過太可惜了,就隻有這麼幾瓶,真想......”
“少喝點,商諾,一會就出發了,這是今天給你的最後一瓶。”荊飛羽那比今晚月色還要冷上幾分的話,將商諾從幸福的世界拉了回來。
“是嗎?我受的傷需要用這個來治療啊!”商諾戀戀不舍地又咽下一口酒,滿足地享受著那晶瑩惕透般酒精寶石在嘴裏融化的感覺,散發出來淡淡的青粟香味漸漸充滿了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寶石的溶液流過咽喉時的醇感令人無比舒暢,到了胃中那種強烈地刺激感簡直無以倫比,更讓人回味無窮。
“飛揚,要不要吃點東西。”荊飛羽轉過頭來,問著一邊的雲飛揚,由於那天見到了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使得胃口十分地不好,看到肉食就無法下咽,一連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一次食物。
荊飛羽看著這一切,越來越感覺到雲飛揚可能是一塊美玉,但是是一塊完全沒有雕琢過的美玉,他需要一個良好的工匠細心開鑿,精心打磨才能展現出其華麗的色彩和晶瑩的品質。不過這幾天荊飛羽心中一直在思索著自己該不該當這個“工匠”:由於自己出身是庶族,故不可能繼承荊家家業,那在極為重視家世門第的嵐帝國裏是很難有出人頭地的日子。所以在小時侯就下定決心要成為嵐雷第二,但是如果要像當年的嵐雷一樣,那隻有在亂世中取得崇高的地位,不過要是這個製度依然存在的話,那就算達到了和嵐雷一樣的成就,也隻有死路一條--飛鳥盡,良弓藏。當年的嵐雷不就是因為功高震主,引得皇帝的猜忌,最後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可是現在由於大雷堡的存在,騰龍斯在經過了五次大流血後,其內部也出現了要與嵐帝國和平共處聲音,而且嵐帝國的國內在表麵上也洋溢著國泰民安的景象。亂世的出現並不是那麼容易。所以荊飛羽也越來越痛恨這種不公平的製度:為什麼才能出眾的自己不能像本族的那些嫡族的子弟一樣得到重用,那些沒有用貴族子弟憑什麼一生下來,不管是不是有能力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取得功名,而像自己雖然有能力,也付出了比其他人多許多的努力卻得不到應有地位與名譽。
看著一個個不如自己的族內兄弟,就因為是嫡族,很快地坐上了高位,而荊飛羽隻能麵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不滿,下定決心要將這個不公平的製度推翻,重新建立一個製度。就在這個時候,在雪林遇到了雲飛揚--這個不同於其他貴族的子弟,一個渾身上下充滿了貴族氣息,但又能虛心接受新的事物。而且自己被他那種不受常規約束的思維,以及隱藏在深處的潛能深深地吸引住了。可是美玉有暇,雲飛揚由於從小處在的良好環境使得他表現的很懦弱膽小,其能力也無法充分地展現出來。
荊飛羽雖然說很想當這個“工匠”,但是充滿了顧慮,首先是自己能不能當好這個“工匠”,也許他需要的更多的“工匠”,而不僅僅是一個人;其次自己的私心不想這樣做,如果雲飛揚成功了,那自己處在一手教出來的人下麵,怎麼說都是心有不甘的。
在看著雲飛揚那因為幾天沒有進食而顯得消瘦充滿了稚氣的麵容時,荊飛羽生平第一次迷茫了,這幾天的同生共死,使得自己將雲飛揚看成了弟弟,可是自己的私心又不願這樣做。於是愛心與私心在心中不停地“交戰”,讓荊飛羽感到很難做出決定來。
“還有沒有鬆米餅(注4)呢?”雲飛揚的話打斷了荊飛羽的思索。
“恩,哦,還有。”說著荊飛羽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塊土黃色的鬆米餅交給了雲飛揚。篝火的火焰愉快地跳著舞蹈,猶如一個個紅色的精靈,兩人都陷入了沉思當中,任憑火紅的精靈在盡情的飛舞,誰都沒有說話。
一旁的烏鴉看著二人奇怪的樣子,心裏很疑惑,但是左臂失去後的劇烈疼痛感使得他無暇顧及這些,隻是艱難地用完好的右手在撕著樟鹿的前腿,那張原本浮現著青銅色與黃金色混合顏色的臉現在隻剩下了微微帶點黃的蒼白色。商諾此時正在慢慢地回味著青芬酒的香醇強烈。一時間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有火苗發出的“啪啪”的響聲顯得格外的大。
良久。
奇怪的寂靜隨著一聲顯得有些刺耳的酒嗝打破了,雲飛揚等人驚訝地看著商諾。
“怎麼了,這酒太好喝了而已,你們幹嗎啊。”商諾不解地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咕隆!”一聲喝下一口酒。
荊飛羽決定不理會商諾了,將視線再一次轉到雲飛揚身上。
“飛揚,不要感到難過了,這就是戰爭。”
“不,我好多了。”雲飛揚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隻是在想我們為什麼要打戰,騰龍斯人為什麼這麼痛恨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