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宮
淑妃黎清瑩閑適地坐在藤椅上,由於天氣剛剛轉暖,室內有些涼,地上放著一個炭火銅盆,裏麵盛著幾塊燒得通紅的碳,吳婕妤坐在對麵黃花梨透雕靠背攻瑰椅上,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吳婕妤饒有興致地說:“聽說呀,皇後娘娘侍奉太後時摔了一跤,不知道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姐姐這一陣子也在太後宮中侍奉,想必知道皇後娘娘摔倒的事”,說著不自禁有些興奮。
淑妃歎了一口氣說:“皇後娘娘是個明白人,不會有什麼事的”。
吳婕妤有些沒聽懂她說的話,幸災樂禍地說:“皇後娘娘大著肚子還去逞強,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淑妃不願意順著她的意思,就說:“我看得出來,皇後娘娘本心良善也是一個好人,在這宮裏頭,人人皆見風使舵,牆倒眾人推,像皇後娘娘這樣也是難得”。
吳婕妤撇撇嘴酸酸地說:“無非是人前裝個樣子,討皇上歡心”,淑妃苦笑搖搖頭沒在接話茬為皇後申辯。
有些話淑妃是爛到肚子裏也不能說,淑妃在慈寧宮花園中把下了毒的藥倒掉抬頭看見皇後的瞬間,她心中已然明了,皇後娘娘已心知肚明。
但皇後娘娘沒有聲張,隻裝作沒看見,沒有多問一句,隻這一件事情上,就能看出皇後娘娘的聰明慧黠。
淑妃不擔心她會說出去,也不相信皇後娘娘真的摔倒,雖然她出於禮節去坤寧宮問安,說一些麵子上的話。
以後的幾日淑妃偷偷地把煎好的有毒的藥換成了補藥給太後服下去,數日後,太後病情逐漸好轉,淑妃才體力有些不支地回了寶華宮,離開時,對明月千叮嚀萬囑咐,還不敢明說,隻求她細心照料,並退下手上的赤金鑲珠的手鐲硬塞給了她。
在這冷漠的深宮,她就隻有太後一個親人,吳婕妤是她的姨表妹,平素走動稍勤點,也是源於淑妃為她進宮搭了一個橋。
但淑妃卻時時覺得憋得慌,沒有地方可以傾訴,每到夜晚,寶華宮是死一樣的冷寂,聞得不遠處別的宮院若隱若無傳來的絲竹聲,淑妃內心深處是深重的悲哀。
淑妃黎清瑩一十三歲那年,在姑母聖慈太後的力促之下,一乘小嬌抬進了皇宮大門,封為才人。
黎清瑩第一次侍寢的夜晚,心情慌亂,在她還是孩童時候,隻看了當時還是太子的表哥一眼,就偷偷愛上了皇上表哥。
大喜之夜,黎清瑩心如鹿撞,就要見到皇上表哥,那個在她夢裏長久出現的人,在得知當晚侍寢,整個一下午,她在寢宮中一件件挑著衣裙,反複比較後選出一件,自己平日最喜歡的淡粉色繡著淡淡白色撒花的裙子。
用百合香仔細地熏著,在表哥快要來了的時候,換上已熨燙妥帖的衣裙,自小的丫頭如今隨她一同進宮的如意,為她精心地把頭發高高地挽起,插上精巧的發簪,活脫脫的一個秀氣的小婦人。
在這美女如雲的後宮,黎清瑩雖然長相平常,但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儒雅氣質,從四五歲時起,四書五經她就能倒背如流,自古腹有詩書氣自華,黎清瑩也自有她獨特之處。
夜深了,黎清瑩期待的盼望已久的這一時刻終於到來了,皇帝表哥,批閱完堆積如山的奏章,有些疲憊地邁進了寶華宮的大門。
黎清瑩渾身微顫,跪在地上,叩拜,隻聽皇帝表哥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平身”。
黎清瑩緊張得腿都有些發軟,勉強立起來,不敢抬頭看麵前的皇帝,外麵的小太監高喊:“時辰已到,萬歲爺歇了”。
皇上看她沒有反應聲音依然平淡地說:“淑才人不伺候朕就寢嗎?”
黎清瑩這才哆哆嗦嗦地上前,雙手笨拙地替皇上脫著龍袍,大著膽子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卻眼睛注視著別的地方,好像是看紫檀玉石雲紋方桌上擺著的八仙過海珊瑚盆景,那是一整塊珊瑚,八仙的表情活靈活現,刀工細膩嫻熟,顯然表哥心思沒在她身上。
黎清瑩費了好長時間才替皇上脫完外衣,蕭毅沒有任何表情但心裏一定很不耐煩,沒在理會黎清瑩,徑自走到床榻一仰身躺下,又過了好半天,看看黎清瑩還呆呆地站在那裏說:“淑才人也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