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更倌眼見兒子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心中著急,曾暗裏托媒人提過兩次親,事先不是沒有權衡雙方的條件,估計可能成功的希望,但最後都遭到拒絕;每每看到別人家娶親嫁女,尤為落寞,不知該怎樣盡到當父親的這份職責。退一步想,為兒子張羅一個身體有殘疾的女子,可是他們的日子怎麼過呀!他活著能幫襯一時,等死後他們還能頂門立戶嗎?知子莫如父,他感到為難。或者說給兒子取個寡婦進門,年齡合適的又有幾個不帶孩子,多年以後,人家的孩子長大,還能跟兒子一心嗎?他和老伴省吃儉用大半輩子,積攢下這點家底連同兒子,一起貢獻給了人家。他心不甘!何況還有一個大兒子,或許出來的那天,該去哪裏落腳。當曹向東有意提起說親之事時,他沉吟半晌,本不抱多大希望,但還是高興,至少侄兒有這份心意,想著家中目前頭疼的大事;即使不成,也不算丟人,俗話說:一家女百家求。他囑咐侄兒,無論能成與否,都不要聲張,就連柱子也不要先讓知道。因此,那天曹向東安排堂弟的車進城裝煤買鐵,並把柱子偷偷叫到一旁說:不要隻管趕自己的車,其他活也多幹點。老會計和尤鐵匠都是老人長輩,上下車時照看他們一眼;說不定他們高興,誰給你介紹對象呢!
老更倌喜出望外,女方家答應了婚事。他要在秋收之前,把婚事明確地定下來;等糧食上場之後,就可以給兒子結婚了。他來找老會計商量兒子的婚事:從訂婚到結婚,整套程序走下來,采用什麼形式,安排哪些內容,他有啥想法和準備,要事先托咐給老會計,避免辦事時出現紕漏。同時,也希望老會計能給予更多的建議,他要把兒子的婚事辦得體體麵麵,不能讓女方有一絲一毫的委屈之感。老會計是這方麵的行家裏手,有著豐富的經驗,誰也記不清他為多少家操辦過紅白喜事,令各方滿意,事後園滿。隻是近幾年他的年紀大了,身體有些承受不起那份操勞,不夠主動上前了。但誰家求到他的麵前,還是能答應的。可是,老會計病了,因為不能保證到時病好起來,沒能爽快答應他的請求,並有明顯的推托之意;更沒有鼓動他鋪排多大的場麵,反而主張兩家人到一起吃頓飯,當麵把該說的話說一說,一個簡單的過程也就完成了訂婚議式。
老會計的確病了,白露節氣晝夜溫差拉大,得了感冒。村裏一陣風傳開曹柱子和尤梅訂婚了,開始他還將信將疑,等證實了是曹向東從中捏合的,他大罵曹向東混蛋,這是成全一家坑一家!生氣過後,為尤梅這孩子感到婉惜;他家若是能娶進這樣一個兒媳婦,該是多大的福氣!他家還有小五老六兩個兒子沒結婚,年紀略小,就算年齡相當,也不配人家姑娘啊。退一步講,尤梅肯嫁過來,他的家境又如何呢?當老人的首先要考慮為他們安排個住處吧!可是,已結婚的四虎子還沒有房子,啥時能搬出另住呢?他越想越多,越想越上火。老更倌的到來,他從炕上支撐著坐起,遞上煙。他自己沒抽,越抽越咳嗽。憑多年的交情,他該為老更倌感到高興,可心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老更倌當隊長時與老會計倆人作搭擋,配合默契,為隊裏的事,往往一拍即合;個人家庭之事也不曾紅過臉。兩家的孩子們一起長大,共同玩耍,跑這家進那家難免打狗架,大人看見了,吆喝幾聲,踢兩腳拍幾巴掌,不管誰家孩子,逮住一個是一個,平息戰火;看不見時,戰況可能升級,狼哭鬼嚎,甚至頭破血流,絕大多數的時侯都是老會計家的孩子占上風,但是老更倌兩口子從沒有一次找上門,滿大街說三道四,指雞罵狗。“柱子被火燒了,都去住院了!’老會計聽到孩子們象作賊似的議論,立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把參與打鬧的孩子們趕到一起,了解情況,自己家的孩子更是嚴加拷問。孩子們膽怯了,鬼頭鬼腦的說沒看見不知道,口齒伶俐的為自巳推脫得一幹二淨,笨嘴笨舌的吱吱喔喔說不清楚,結果一塌糊塗。老會計趕到醫院,看到手臉纏著紗布的柱子躺在病床上,誰家的孩子誰不心疼!他為老更倌兩口子感到難過。臨走時,他掏出人從隊裏先借的五十元和自已的兩塊錢。一晃多年過去,柱子的婚姻成了愁事,老會計也曾探問過老更倌的態度,但隻能是幹著急,愛莫能助。今天柱子成親了,說個好媳婦,他沒有理由不到場祝賀!可是能說些什麼呢?虛情假意的話說了沒意思,違心的事更不想做。老會計不能拂了老更倌的情麵:柱子訂婚去不上,結婚時一定到場喝杯酒,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訂婚就讓曹向東給張羅,四虎子結婚他不是給主持的挺好嗎!老更倌要走,他說什麼也不讓老會計下地相送;正趕上二玲子來為英子找霍香正氣水,於是由二玲子陪著,他們二人一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