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3)

十二

天氣熱得蒸籠一般,莊稼旱得蔫頭低腦,相比道旁地尾的野草倒有幾分生機;鮑老太太從中挑選采摘了一藍子豬食菜,挎著朝家走去。快到村頭時,她感到臂彎的吃力不能再堅持下去,才放下藍子歇會兒。當她準備再次挎起藍子時,聽到後邊有人喊:“鮑奶奶,我幫你抬。”她直起腰回身望去,猛然間感到有些頭暈目旋,眼睛發花;略微定神看清是英子緊走慢跑奔過來,後麵跟著二玲子。英子到近前抓起一邊藍子梁就要走,鮑老太太讓她等會兒,和後邊的媽媽一起走。鮑老太太問滿麵笑容的二玲子,你們娘倆幹啥去了?二玲子邊走邊答:“去衛生院了。’鮑老太太問:“誰咋啦?”二玲子說:“她!嚷嚷著肚子疼,非要去衛生院看看。”鮑老太太說:“沒啥事吧。”二玲子說:‘沒事。肚子不疼啦?’她走上來嘖怪地追問了一句英子。英子毫不在意沒理會二玲子的茬,被媽媽又罵了一句:‘死孩子,我說啥都不信,非折騰我一趟。”二玲子娘倆要抬一藍子菜,鮑老太太豈肯讓,有英子幫抬就已經很輕鬆了。鮑老太太想起英子要紮耳朵眼兒之事,不由向英子的耳朵上瞄了一眼;二玲子說:“別總想著紮耳朵眼兒了,向小弟學,好好念書,將來也考上學。’英子回敬道:“紮耳朵眼兒咋了?也不耽誤上學。”二玲子說:“你就強嘴吧!要是考上學,將來有工作自己能掙錢,想穿啥戴啥,到那時就沒人管你啦。”英子說:“我要考上學,你別說花錢多。”二玲子說:“有能耐你就考吧,就算砸鍋賣鐵我也供你。”鮑老太太開心地聽著娘倆打嘴仗,她說:“英子聰明,能考上學;別聽你媽嚇唬你,供你上學念書,用不著砸鍋賣鐵。”二玲子說:“小弟考到哪兒去上學啦?沒說啥時走?”她惦記著自己欠人家的錢,要趕在人家孩子上學走之前還上;另外買件什麼樣的禮物同時送去。按她的想法,或許買件床單比較合適。鮑老太太說:“那些事還不知道呢。聽小弟他們說,要等錄取通知書來了才清楚。’二玲子說:“聽說全鄉就小弟一人考上了,真是好樣的。”鮑老太太說:“誰知道?我也不大明白。是學較讓小弟去考的,假如考不上中專,也保證讓他上高中。”二玲子說:‘還不是因為他學習好!上高中也能考上大學。’幾人邊走邊說,鮑老太太到了家。英子幫她把菜藍子抬到豬圈門前,二玲子沒進院。鮑老太太招呼她娘倆進屋坐會兒,;二玲子不肯,與英子一同走啦。圈裏的豬,聽到人聲,或許是嗅到菜的清香,“哼哼”著走到圈門前,同時抬頭仰臉要吃的。鮑老太太抓兩把菜扔進圈內,高興地看著豬有滋有味在咀嚼。豬的毛色光亮,黑白花色分明,有二百斤左右,個頭與肉一起長。鮑老太太喂豬舍得糧食,她認為豬不吃瞎食,帶膘長個更好喂。如果讓豬先長個後育肥,把豬喂得饞了嘴,別說增肥難,就是豬崽時的好膘也白長了。養豬要喂得好,當然種苗也是關鍵,尖嘴猴腮的豬就不好喂,不怪老更倌誇口說他家的豬崽隻要食水跟得上,足年長三百多斤沒問題,現在看來這話不假。去年打場時二渣子家殺豬,實實在在給送來一小盆殺豬菜;久違的菜香鮑老太太沒忍心多吃,隻看著小孫子象隻小餓虎似的吃得滿嘴流油。小弟正是長身體增腦力的成長期,鮑老太太決定養隻豬。正好趕上老更倌家的豬崽出欄,那麼就買一隻吧,沒想到老更倌把自家要留的頂頭豬崽給送來了,而且還不要錢。小弟看到溜光水滑的豬崽喜不自禁,得空跟豬崽玩耍一番。眼看豬崽長大,砌牆時也就砌了豬圈,把它圈了起來,這樣它不能東遊西逛,似乎長得更快了。鮑老太太把藍子裏的菜又給豬扔兩把,,餘下的放在蔭涼處。她想:一定要把這口豬喂得又肥又壯,等入冬以後殺年豬,最好是等小弟放寒假再殺,名正言順地請大夥兒來吃肉,不但要請幾年來與尤家有交情的人,讓小弟把教過他的老師也請來。讓二弟請二渣子,也請和他倆一起幹活的朋友們;這倆人自從去年跟房建喜幹活,關係日漸親密,今年拾綴完地,又結伴兒去房建喜那兒幹活啦。一一無論誰來尤家吃肉,都是對尤家瞧得起;尤家都會熱情相待,招待得周到細致。這事她還要做主一次,不能由著孫女的想法,為小弟上學念書,把豬整個活賣嘍。

尤梅在集市上擺個地灘,賣些居家生活生產用的鐵具。這樣減去了她走村竄屯的勞累之苦,可也帶來了新的問題,一些商家也在賣著批發來的廉價同類產品,成為她有力的競爭對手。老客戶有的信得過她家產品質量,買上一件兩件;有的不過說上一句兩句好話,並非真的要買東西,因為俗話說:褒貶才是買家。尤梅明白有些人為了省錢而去買別家產品,但不肯舍棄到她攤前的光顧,無非是為了打聲招呼。她感覺到小弟考學似乎一夜出名,人們也知道她是小弟的姐姐,甚至有的人套近乎,說自家的孩子與小弟有同學之誼,小弟哪天去了他家玩。尤梅雖然不認識小弟同學的家長,但相信小弟或許真的去過他家。自從考分公布之後,小弟基本不著家,有時自己騎自行車出去,有時同學來找他。早晨小弟用自行車幫她把要賣的東西送到集上就走了,說好幫她收攤,但眼見中午了還沒回來。集上的人漸漸散去,她收起剩下的幾件鐵具,用一手提著還不算重。賣冷麵的攤主吆喝著收攤了,還剩兩份賤賣;尤梅全買下,用塑料袋裝好,回去給奶奶和小弟吃。她想到小弟上學走時,該給他做點什麼好吃的。看見家門時,也看見奶奶站在院門口張望並走了過來,她索性放下提著的鐵具,站下等奶奶來接。鮑老太太接過孫女遞過的冷麵,同時也掏出一條半舊的毛巾遞過去,讓孫女擦擦汗。她要和孫女抬鐵具,尤梅不用。尤梅換一隻手提鐵具和奶奶回家,她負重急走,到了家門前拿出鑰匙開門,回頭對跟上來的奶奶說:“奶,你是不又沒帶鑰匙?”鮑老太太說:‘我這不是想去接你,帶鑰匙幹啥。’尤梅說:“不帶鑰匙,哪天你把自己鎖外邊。”鮑老太太說:“看你說的,我就傻到那份上?要是真糊塗那份上,鑰匙就不鬆手啦,整天緊緊地攥在手裏!’娘倆進屋,尤梅放回鐵具;鮑老太太找盆盛冷麵。鮑老太太說:‘這麼熱的天,小弟還沒回來,不知中午飯在哪兒吃?”尤梅說:“走時我給帶了錢,讓他和同學照完像到他二哥那裏,給二弟扔點零花錢,可能耽誤一會兒,不會有啥事。”鮑老太太說:“大熱天幹活,也不知二弟累不累?剛才聽二呤子說,蓋學校承包給房建喜啦。房建喜把木匠活讓給二玲子男人幹,已經開始了;過幾天要是二弟能回來幹活,早晚在家休息有多好。”尤梅洗臉。鮑老太太拿了碗筷,給尤梅也盛一琬;她先喝一口湯,感到酸甜適口。要說這吃的,有了糧食吃法也新鮮,把麵條做得這麼好吃。鮑老太太讓孫女也吃飽,別想著小弟。小弟到他二哥那裏,也可能在那兒吃飯;等小弟到城裏上學,好吃的東西說不定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