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至,我身著涼衫,手執描金扇,讓徐徐清風驅除正午的暑氣。反正去遙河的路程不遠,我索性安步當車。
街上遊人如織,年輕些的人爭著敲鑼打鼓,揮舞彩旗。
我款步而行。
到遙河邊上時,龍舟競渡已經開始。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忽略掉那些此起彼伏的喝彩聲,獨自登上觀台那空著的座位。此處視野極好,河麵上的一切盡收眼底,可以看得很寬闊。
我不禁一笑,對站在一旁的黑狼讚許了一番。
“公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錯。”黑狼道。
我笑了笑:“那是自然,今日是端午。”
黑狼冷著臉,仍是覺得奇怪,訥訥地道:“往年的這個時候,也不見公子這樣高興過。”
我將手中的描金扇打開,掩住半麵臉。
河麵上數條銜珠龍舟仍賽得熱烈,船槳打得水珠如急雨噴濺,攪得浪花四處翻飛。
我看著這樣的場麵,臉上不禁微微一笑,道:“因為今日將有一名不滿周歲的嬰孩榮登侯位,這可是邵國從未有過的新鮮事。難道不值得高興麼?”
黑狼看了一眼觀台正中突起的高台,悄聲道:“屬下還是覺得洄溯的那位不會答應的。”
我冷笑一下:“我隻管看今日的盛典,至於別的人樂不樂意,答不答應,就不關我的事了,但絕不能來打攪我的興致!”
黑狼聞言皺著眉頭,變得無比擔憂起來:“公子,如此自作主張,豈不是在向洄溯的那位宣戰?”
我將扇子一闔:“宣戰是遲早的事,不過,並不是現在。”
黑狼垂著眼,無語。
我將扇子往旁邊的那張方幾上一放,從袖中拿出一本折子,笑了笑:“這樣,不就變得名正言順了?”
黑狼大奇:“洄溯的那位竟肯給公子這個?”
我聞言微微一笑:“如果換成是你,你是願意這個侯位給一個懵懂的嬰孩,還是給一個會有自己想法、難以控製的成人女子?”
“明知是陷阱,還得往裏跳。這次,那個人,一定氣得不輕。”黑狼冷峻的臉上帶了一分笑意。
“據說是大發雷霆。不過,不是本人,而是那個脾氣火暴的太尉。”我說著不禁笑了起來。那個遲遷的脾氣,這麼多年來,還是一點都沒改。
“那個人竟肯服軟?真是罕見。想當年擊退外寇,何等的意氣風發!怎麼現在反而膽小了?”
聽到黑狼的疑問,我突地笑出聲:“他雖然說是邵國的王,但現今想奪他位子坐的、且有那個實力的人可不止他一人。更何況,在他之上的那個人,可不僅僅是他一人的母親。”
黑狼聞言一凝眉:“在屬下看來,公子就是其中最有資格角逐之人。公子也曾存過那份心思,如今所做之事竟似徒為他人作嫁。”
我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絕豔一笑:“你今日話太多了,問的也太多了。既然你叫我一聲‘公子’,那麼對我效忠即可。”
“是!”黑狼微曲頸部,拳起右手,緊緊貼於胸口。
“這份折子,你拿去給尚傾吾,她需要的。”我低低一笑。
黑狼伸手接過去,微微一愣,竟道:“公子親自交給尚姑娘,豈不更好?”
真不像是黑狼會說出的話!嗬嗬,我當真受她影響如此深了麼?連我身邊的人,也忍不住將我與她聯想到一起?
突然,我微微一笑:“隻怕不成。想找我的人,已經來了。你送過去,別誤事。”
“是。”黑狼應聲而去。
我繼續坐在椅子上,端起身旁放在方幾上的茶盞,對著茶末吹了吹,呷了一口。
“玉公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我慢慢抬起頭,雅然一笑,將茶盞放回方幾,站起身來:“清老!鴻族長!”
清老捋了一把銀須,慢悠悠道:“玉公子今日也有空閑,來湊這份熱鬧?”
“偶爾也得出來透透氣。”我淡淡答,然後道了聲“請坐”。
三人皆入座。
清老盯了一眼我放在方幾的茶盞,微微一怔,問:“玉公子,可是在等人?”
我聞言輕輕一笑,方幾上正好備下了三杯茶:“驚等的人,此時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