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頻傾聽更漏聲嘀噠,重新點燃深紅色的蠟燭。
我輕搖紈扇,稍微驅逐去一些暑意。
“開門!”
有人叫著門,聲音甚是囂張跋扈。
不用看,亦知來者何人。
我連忙過去開門,低眉順眼地跟她打招呼:“族長。”
“族長?”鴻璦眼珠在眼眶裏溜了一圈,橫了我一眼,“你又不是姓鴻,叫什麼族長。”
“鴻族長!”我慌忙改口。
她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有人想見你。”
我遲疑了一下,問道:“是清老上回要奴婢照顧的那位玉公子麼?”
鴻璦冷哼一聲:“如果是就好了,玉秋驚都回來大半月了,一次都沒來夕華樓。調教你多時,一點用都沒有!”
“都怪奴婢愚鈍。”我連忙跪地叩首。
“行了,你想讓客人等你麼?快走!別磨磨蹭蹭的。”說罷,她轉身走了出去。
我站起身,緊跟在她身後,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又要讓我見什麼人?
進的房間是夕華樓的落日台,這麼晚了早已看不到日落的景象,連懸在隔岸柳梢上的如眉新月也被華燈輝煌掩去光華。
聽到聲響,原本還在望著河麵月景的女子循聲望來。
乍見之下的驚豔,使得遠處的華燈也失了顏色。細看之下,更覺她貌美如花,眉目間不經意間流露出嫵媚之色。嫣然一笑,登時百媚橫生。
“吾丫頭,你不是說想見見藍染?”清老開口道。真的很難想象那種近似於溺愛的神情,會出現在這位曾經叱吒一時的老先生臉上。
她隻是初見我時,臉上難以覺察地流露出一絲詫異,隨後一直都是笑意吟吟。
那樣的笑容,明明可以使人動心,卻無法心生歡喜,仿佛戴了太久的麵具,已無法取下。
那樣的感覺,讓我立即想起了另一個人,那人便是他們要我想方設法接近的那位公子——玉秋驚。
真是出奇相似的兩個人!
“藍染姑娘,我是尚傾吾。”她笑道,一種近似孩子氣又有些貌似不經意的笑容。
我聞言不由一驚:“奴婢藍染,拜見公主。”
說著,正要下跪,她身邊那個長著一雙靈動眸子的丫頭已先攙住我。
“家裏有眉心動不動就給傾吾下跪已經夠了,藍染姑娘若再如此多禮,豈不是要折傾吾的壽?”她微微一笑,目中流光四溢。
“奴婢不過賤役一名,當不起公主這聲‘姑娘’。奴婢給主子下跪是天經地義的事,自然不會折了主子的壽。”我誠惶誠恐道。
她聞言又是一笑:“清老教的?比眉心還會說話呢!”
原本攙扶著我的那個丫頭聞言“撲”的一聲跪下:“奴婢愚笨,給公主丟臉了,請公主恕罪!”
我也是幾乎同時跪地:“奴婢隻是實話實說。”
“清老,”她有些為難地看向清老,“看情形,這年頭連句實話也是不能說的。”
清老幹咳一聲,道:“藍染,你這丫頭真不懂事,吾丫頭那是在誇你。”
我連忙扣謝。
“還愣著做什麼,兩個人都起來吧。”清老道。
我和眉心聞言才站了起來,退至一旁。
清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剛說到哪呢?——對了,公輸言麒那個小夥子。聽說如今整個離島都歸他管,真是有出息了!吾丫頭,好福氣啊!”
她舉起衣袖,遮去半邊玉顏,淺然一笑,似嬌似嗔:“清老盡取笑吾丫頭,吾丫頭會與公輸公子相識也因清老的緣故。”
“如此說來,老頭兒還是你們的媒人。”清老笑了笑,“何時,我能喝上謝媒茶?”
她深深歎了口氣:“近來,公輸家突逢變故,兄弟們皆已英年早逝,父親因過於沉痛染上重病,真真是禍不單行。清老的謝媒茶,隻怕得拖一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