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八章 借驚轅(1 / 3)

那已有一頂軟轎候著。

我向四下裏看了一眼,走上轎。

轎子沿著玉衡長街穩穩東行至天權路,再南行達天璣門。腳步不停直驅宮中側門紫宸。

轎落下,我走出轎門。

眼前是長長的甬道,盡頭便是下所居住的寧和宮。

悠然緩行於甬道,腳踩著殘雪發出簌簌的輕響。

印象裏寧和宮的某個角落有一株紅梅,花色如血,極是惹眼。而這株紅梅,似乎成了我所記下的寧和宮的全部。

這個地方,我真的不常來。

上次來,是和阿左一道。那時,上還極為風光。

如今風光依舊,隻是都成了別人的了。

“容奴婢通傳一下。”

小公公尖細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才驚覺已到了寧和宮宮門外。

斂足門外,朝他微微頷首。

他旋即轉身入屋通報。

上次引路的那位公公,不知何時換掉的。看來下身邊的人,想待得長久仍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正想著,那位小公公已去而複返。

我跟著他往裏走,從西側耳房直入,經一屏風連一條長廊,長廊盡頭水晶簾動處是下的寢宮。

我走了進去,襝衽而拜。

下連忙讓身旁的人扶我。

我在她左側坐下,兩人寒暄數語,然後陷入沉默之中。

原本,我和她就沒什麼話好說。阿左在的時候,總是一個勁地聒噪。因為阿左對什麼事情都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所以有阿左在的時候從不會冷場。下又要跟阿左解釋。而我,通常隻會在一旁無言微笑。

“小右。”她的眸子依如從前那般明亮動人,仿佛不曾受到歲月的影響。

“嗯?”我偏著頭,作了個困惑的表情。

“阿左,剛剛還在哀家這。”她想了想,緩緩道,“她跟哀家說了一件有趣的事,不過,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人就跑了。哀家希望小右你能替她把話說清楚。”

我微微地笑了笑:“阿左的事,妾身不是都管的。”

“可是,阿左很清楚地跟哀家說,是小右你讓她來征求哀家的意見。”她向四下裏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

在場的數名宮女、內監紛紛頷首稱是,一副不容我狡辯的架勢。

我輕輕一笑:“是什麼事呢?總是跟毒有關的。阿左熱心的,也就這樣一件事。”

“鬼降。”她簡單地說。

“玉忠的那隻?”我微笑反問。

“噯。”她語調微微揚起,“玉忠死去三年了,那隻鬼降更在多年前就已然失蹤了。如今突然如此活躍,你不覺得事有蹊蹺?”

“蠱毒之類的事,妾身不是很懂。”我道。

她聞言不禁笑出聲來:“小右,脂粉齋的人不懂蠱毒?你越來越喜歡說笑了。”

我慢慢垂下眼,柔聲道:“妾身並不是為了學習而拜師脂粉齋的,所以無法像太後你們三人那麼精通。”

“小右,你不必如此謙虛,也不要這麼急於將事情推脫幹淨。事實如何,你和哀家都心知肚明。”下鳳目一挑,目光盡顯清明。

我緩緩抬起眼眸:“說得是。隻是現在的勢局是孩子們的勢局,我們似乎已不便再插手下去。”

“哀家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她抑製不住地冷笑,“你都給哀家設了這麼多年的局了,難道要哀家乖乖地往裏麵跳麼?一句‘不要再插手’就來敷衍哀家!”

我輕輕歎了口氣,倒沒想過她會將話挑明開來。怔了怔,柔聲道:“妾身並沒有給太後設什麼局。”

“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過哀家。”她話中帶了分戾氣,但並不是浮躁的感覺。

這麼多年了,她身上仍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官家大小姐的脾氣。我們四人當中,數她家世最好。打一出生,她就占據了比尋常人多得多的東西。

說句實話,我並不討厭她。

雖然她向來說什麼,別人都隻有順從的份。但這個人,就是有那樣的資格。

就算現下她一心想扶持她的小兒子晉刑公為王,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夏侯家從很早以前就是邵國很古老、尊貴的一個家族,它的顯赫源於它培養著邵王的王後。猶如逃不開的命運,紫家“帛錫”所選中的邵王,往往都會看中夏侯家的女子。就算一開始娶的不是夏侯家的女子,但最後登上後位的人卻總是夏侯家的。細細算來,唯一的例外隻有那個被世人稱為“褦襶子”的靖隆君上。傳聞,他與秦殤還有過一段淵源。

夏侯家的實力與城府,由此可窺一斑。

所以,下說出這話,並不是全然沒有根據的。

我的眼裏漸漸染上一層憂鬱,神情誠懇:“妾身隻是想做好紫家的長媳而已。”

“哀家也隻是想讓小兒子得到更好的。”下鳳目一揚,銳利的光芒自眸子裏射出,暗含魄力。

我的神情顯得更加真誠了:“同樣身為太後的兒子,太後欲置另一位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