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誠小學——紅星中學——川穎中學。
回溯自己的求學路,十二年也就這麼走過。
有時候很想和楚芳去小學六年的班主任家裏坐坐,像六年前那樣,無拘無束,有說有笑。卻終究不敢,怕和藹可親的老師問起自己的近況時,會非常失望——當年同是畢業班,岱希不僅當班長,當少先隊長,還編黑板報,還發表作文,還主持“六一”晚會,還演小品,還曾和楚芳去老師家裏,聊天看書畫畫什麼的,還考過嘉誠小學空前絕後、全區第一的“小考”成績——而現在,岱希在川穎中學沉沉浮浮、渾渾噩噩,就這樣三年了,即使而今孤注一擲地投入學習,也未必能超越當初的自己……
有時候,也會去紅星中學看看,卻終究不是一次好的體驗。反而像是憑吊一般,看著那些不肯老去的舊時光。那裏有太多灰色的記憶,陰霾一樣夢魘一樣地纏繞不散。一個中考分數,便使所有有關初中的念想迅速褪色、變質,變得怪異和可笑,變得斑班駁駁又傷痕累累,像一味老中藥一樣,在漫長的歲月裏不溫不火地熬著,隻是傷病已無法痊愈。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凝結在每一張課桌的塗鴉上,凝結在那一聲牧笛般悠揚的鈴聲裏,凝結在那一麵曾經寫滿年少輕狂又被擦拭得空空如也的黑板上。
高考。高考。高考。考考考。
全世界都知道中國的高考出了問題,作為一種選拔人才的製度有著諸多缺陷和弊端,卻無人能給出稍微差強人意的解決方案,抑或改革製度。
每年近千萬考生,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擠得頭破血流就為了殺上那條獨木橋;千軍萬馬的鐵蹄碾壓而過,死傷無數,血淚斑斑。十二年的苦樂酸甜、愛恨情仇,十二年的寒窗臥薪、椎心嚐膽,全部壓縮成一紙檄文,向高考、向現實、向未來,向萬千個同樣厲兵秣馬的敵人宣戰,更向自己宣戰,畢其功於高考一役,功成名就抑或身敗名裂,各看造化。
殘酷到冷血,卻又公平到近乎大同。分數,是衡量戰果的唯一指標——如若除去充滿貓膩和卑鄙的加分政策——這可以說,是全中國最公平的一場競爭,與背影無關,與關係無關,與血統無關,隻與個人的奮鬥,個人的努力,個人的篳路藍縷、披星戴月有關。每一分,都需要自己辛辛苦苦攢來,單純到近乎美好,又偏執到近乎瘋狂。
站在高三看大學,就像站在台下看台上,隻覺得光怪陸離、酣暢淋漓,卻不知麵具背後的生旦淨末醜,是多麼身心俱疲、撲朔迷離。圍城一般,外麵的人想擠進去,裏麵的人卻想衝出來,大抵如此。
尤其在內地,高校更是良莠不齊,魚龍混雜。即使毋庸置疑排名NO。1的百年學府北大,也竟不如1991年始創的港科大,更遑論哈佛耶魯、劍橋牛津之類的國際名流。
看看中國大學的成長史:1990年,高考錄取考生60萬人;2000年,錄取考生180萬人;2010年,957萬人報考,計劃錄取657萬人,錄取率近7成。“精英教育”走向“大眾教育”的高校擴招之路使全國文盲率直線下降,但中國高校的質量並沒有大幅上升。要深究其原因,恐怕得寫一本比《資本論》還厚的書。
但這不是岱希應該思考的問題。是的,這不是一個即將走上高考考場的高三學生所應該考慮的問題,那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太愚蠢和無聊了,屬於典型的無用功。
岱希要做的,是像校長說的那樣,每天爭取至少提高一分,為此而絞盡腦汁和擠盡寶貴的時間。要拋棄所有的雜念和迷思,要拋掉七情六欲的糾葛,堅定目標,鼓足幹勁,全力以赴。即使淪為麻木的機器,也要成為最強最好最冷血無情的得分機器。
不在訓練場上折磨自己,敵人就會在戰場上折磨你。是的,全身心地投入戰鬥,像每天早讀前班主任要求全班必讀的那番宣誓詞一樣:
十二年磨劍,百日策馬闖雄關
一朝試鋒,六月揚眉傳捷報
12年,我們用汗水澆灌夢想
12年,我們用信心點燃希望
在衝刺高考的最後**天,我莊嚴宣誓,
不負青春的理想,不負天賜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