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狐狸和酒醉的獵人
一、狐狸初次醉酒
風吹著樹枝嗚嗚叫著,卷起地上的雪沙子般打到臉上。獵人李大在山林裏已經轉了一上午,卻什麼也沒打著,心裏有些悶悶不樂,肚子在咕咕叫。
腿也沉起來,終於找到一個背風的雪崗,李大便一屁股坐下來。
掏出臘腸,摸出酒瓶,揣在懷裏的饅頭還是熱乎乎的。於是,李大咬一口臘腸,啁一口白酒,一個獵人的午餐就這樣開始了。
風被又高又厚的雪牆擋住了,無可奈何地在身後哭嚎著。冬日中午的陽光從稀疏的枝椏間照進來,倒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酒已喝進半瓶了,李大隻覺得臉上發熱。
疲乏之後的酒足飯飽,有說不出的愜意,不一會兒,李大輕輕打起了鼾聲。
這時候,恰巧有一隻狐狸從這裏路過。森林裏動物們都管它叫蘆裏。它正匆匆趕路,突然嗅到冷風送來了一縷淡淡的奇香。
饑餓使本來就精明的蘆裏更狡猾了。它停下來,自己分辨著這奇香來自哪裏。當它認定這香味就緣於附近的雪崗之後時,便大著膽子輕輕湊過去。
當雪狐蘆裏從雪崗後繞過來,突然看見眼前的獵人李大時,幾乎要嚇得癱在雪地上。但它畢竟是森林裏最精明的動物,即使死到臨頭了,也絕不甘心,還要想想有什麼主意可打算。
蘆裏在要逃走的一瞬間,發現這獵人是蜷縮在那裏一動不動,此時根本沒有伸手去拿那靠在雪牆上的獵槍。於是,狡猾的蘆裏再一觀察,它聽到了鼾聲。嗬,這家夥原來睡著了。
蘆裏放下心來,它沒有著急逃走。這時,偏偏風又送來了酒香。蘆裏看到了李大身旁的酒瓶和臘腸,噢,奇香正來自那裏。
按常規蘆裏應該馬上逃走,如果獵人此時突然醒來,雪狐狸蘆裏肯定是倒在槍口之下。然而,蘆裏卻沒有這樣做,它不能放棄眼前垂口可得的臘腸,還有那飄出奇香的東西,它更想嚐一嚐。
於是,雪狐蘆狸躡手躡腳地走到獵人跟前,像它這樣的腳爪踩得又那麼輕,你別指望會發出聲音而驚動了獵人。何況又有大北風在嗚啊嗚啊的叫。
蘆裏很容易就從獵人李大身旁拿走了那沒有吃完的半根臘腸,還有沒喝完的半瓶酒。當蘆裏轉身飛快地逃走時,它真有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蘆裏估計已經離獵人已經很遠了安全了,便不再奔逃,找一個背風的雪窩子,開始急於享受它從獵人手裏偷來的好東西。
咬一口臘腸,噢,這東西味道真不錯。因為雪狐蘆裏是第一次吃熟食,且又是肉做的,它本來就最喜歡吃肉了。這瓶裏是什麼呢?蘆裏聞出那誘人的奇香就是它發出的。搖一搖,與水一般,奇香散發的更濃烈了。蘆裏忍不住要嚐一口,頗有心機的它想,獵人喜歡喝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
“咕咚——”蘆裏仰脖喝了一口。哇,它頓時覺得嘴裏和嗓子像吞了火一般。它正要把這倒黴的辣家夥扔掉,不知怎的,卻有一種再喝一口的感覺。於是,它就又喝了一口。
嘴裏嗓子裏還是火一般,而想再喝一口的願望卻更強烈了。這樣隻一會兒功夫,半瓶酒全進了蘆裏的肚中。
雪狐蘆裏覺得有些暈暈乎乎,嗚嗚呀呀的北風它現在聽來完全成為秋天溫暖的陽光下蟲兒的可愛的鳴叫。它有了一種對山林裏誰也不再乎,包括那獵人現在出現在它麵前都一點兒不怕的感覺。它要回到洞裏休息,不再是慌慌張張的模樣,而是極文雅地高抬起腳,穩穩當當,確切的說,是搖搖晃晃地,慢慢地往回走。它越走越慢,最後,便一頭倒在雪地上睡著了。
二、酒醒僥幸逃脫
一陣尖利的北風吹過,李大一哆嗦醒來了。慘淡蒼白的陽光從枝椏間艱難地擠進來,分明已經是下午。
李大沒有心思再轉下去,無精打彩地站起來,開始走回家的路。
深一腳淺一腳,當李大剛繞過一個山包,眼前的景象讓它一愣:雪地上分明是躺著一隻雪狐。
李大下意識地端起槍,可是,怎麼回事?那雪狐卻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天哪,它睡著了?這兒又不是它溫暖的窩。
李大端著槍,瞄著那隻躺著紋絲不動的雪狐。隻見風刮起的雪落在它身上,撩動著它絨絨的毛,它仍靜靜的躺著。
瞧了一會兒,沒有什麼動靜,李大便輕手輕腳步地湊過去。雪狐仍老老實實地躺在那裏,一直等李大走到近前,也沒動一下。
李大用槍杵了雪狐一下,接著,又踢了它一腳。哈,李大樂起來,是一隻死狐狸。
今天真走運,雖然什麼也沒打著,卻白撿了一隻死狐狸。
李大並沒有急於背起這雪狐就走,因為山裏打獵的規距,是不能隨便把別人打的獵物居為己有的。
他坐下來,他要等那位獵手,然後把這隻雪狐歸還主人。
等了一會兒,沒有什麼動靜,李大站起來,衝著四下裏喊:“喂,是誰打死的狐狸?在這兒哪!”
喊了一遍,又一遍,隻有北風吹得樹枝嗚嗚叫著在回應他。
等得李大腳都有些凍麻了,使他沒有耐心了,隻見還是無人找上來。李大想,看來,今天這隻雪狐是老天賞給我的。他這才美滋滋地扛起雪狐,大步溜星地往回走。
下了山,第一眼就望見了村頭的張六六家,他是李大的好朋友,他們還是酒友。
張六六正在掃雪,遠遠見李大走過來,便扯著嗓子喊:“喂,老夥計,這麼早就下山啦!我看打了啥?”
“嗨,別提啦,”李大一邊應答著一邊走到近前,“你看,就打了這麼隻雪狐。”
張六六拖著掃帚走過來,用手拍拍李大肩上的雪狐,連連稱讚:“不錯,這家夥毛色真好,就憑這張皮準能賣個好價錢。”接著,就把李大往屋裏讓,“來吧,我飯剛做好,再炒幾個菜,你也肯定累了,咱哥倆喝幾盅。”
冬天的山裏白天短,當地人都是兩頓飯,何況李大中午在山裏墊巴幾口早已消化淨了。喝就喝,李大想,反正出門拐不上幾步就到家了。
張六六把掃帚一扔,扯著李大進了屋。李大把雪狐放在外屋,張六六趕緊讓李大脫了烏拉,上炕頭暖和暖和。他呢,一陣忙活,四個小菜,一瓶老酒就端了上來。
四方小桌放在大炕上,老哥倆對麵盤腿大坐,便你一盅我一盅,有滋有味地喝起來。
冬天天黑得早,再說他們吃飯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了,所以,不知不覺地,外麵已擦黑了。
李大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他又吃了兩張大餅,便起身準備告辭了。
張六六也趕緊下地送朋友。李大、張六六一前一後來到外屋,當李大彎腰去地上找他那隻雪狐,咦?狐狸沒了!
“我打的狐狸呢?”李大已略有醉意,自言自語地嘟噥著。他一抬頭,見牆上掛著一張狐狸皮,當成了自己剛打的那隻雪狐,便恍然大悟:噢,誰把它掛在這裏啦。就伸手去取。
跟過來的張六六見李大去摘他牆上的狐狸皮,醉熏熏的他還沒明白李大已經把事情搞錯了,就說:“你不用看,我這張狐狸皮照你今天打的那隻可差多了。”
“你說什麼?”李大一聽火了,“老六,你以為俺喝多了,就把俺打的雪狐掛在牆上成你的啦!”
張六六一聽愣了:“好你個李大,我好酒好菜供著你,你卻跑到我這兒來明搶嗬!”
“老六,你怎麼訛人哪!這明明是我剛才拿進來的雪狐。”李大不由分說去摘,他夠不著,便踩著牆邊的凳子上去摘。
張六六這時急了眼,奔過去扯住李大的腿就往下拽。
李大從凳子上摔下來,張六六因用勁過猛,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在這時,倆人聽窗外響起“嘿嘿”的笑聲。李大和張六六坐在地上,都抻長脖子往外望,隻見一隻雪狐,其實就是李大撿到的那隻雪狐,它在李大和張六六喝酒時醒了過來,悄悄來到門外。這個狡猾的家夥沒有馬上逃走,它要看看李大喝完酒後,找不到自己的雪狐會出什麼笑話。現在它看見李大和張六六在爭狐狸皮的那一付狼狽像,便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它一看李大和張六六都在瞅它,趕緊轉身飛快地逃回山裏了。
三、雪狐饞酒
“當我從窗外看到他倆跌坐在地上的那個傻樣,可把我樂壞了……”
雪狐蘆裏這一連幾天,都在對山裏的動物們炫耀自己喝醉酒又逃走的奇特經曆。當然,這也確實是森林裏一件了不起的新聞。如果有誰沒有親耳聽到蘆裏的講訴,或者還不大相信,好奇心驅使它們跑到蘆裏這裏來。蘆裏呢,自然是又一番眉飛色舞地講訴。
“那個什麼酒,好喝嗎?是什麼味道?”麅子瞪著兩隻大眼睛問。
“哇,辣得很,像火燒的一樣。”蘆裏一想起那酒的辣勁,就連連搖頭。
可是,雪狐蘆裏講著講著,就忍不住這樣說了:“嗬,那酒好喝極了,嘖、嘖……”它連連咂嘴,緊接著口水就淌出來了。
這自然引起那些聽它講訴的動物們的十分羨慕,蘆裏這時總是顯出一副分外得意的樣子。
雪狐蘆裏不斷地炫耀,不斷地賣弄,口水也就不斷地淌下來,它可真有點想再嚐嚐那酒的味道了。
這一天,當一頭野豬從它的洞口路過,它奔過去,剛把它的奇特的經曆講了一半,口水也剛剛淌出來。而已經聽厭了的野豬,就哼哼著邊點著頭,裝著一副很耐心的樣子,接著走遠了。
蘆裏隻好折回洞裏。故事沒講完,可口水卻止不住仍在淌。蘆裏躺下來,又爬起來;躺下去,又爬起來。它真不知幹點什麼好。噢,現在確確實實是饞酒啦。
也許還會碰到那種機會。於是,一連幾天裏,雪狐蘆裏像丟了魂一般,滿山轉悠。它希望能再撿到哪一位獵人丟下的酒,自己好喝上哪怕一口。
開始山裏的動物們還認為蘆裏是在尋找食物,後來又以為它丟了什麼東西。當大家終於知道了蘆裏是犯了酒癮,竟想再撿到獵人丟下的酒時,都覺得它實在是太可笑了。誰也不去理它,任它這樣毫無希望地找下去。
風雪彌漫的山林裏注定不會有蘆裏想撿到的酒。這天,禿鼻烏鴉見到蘆裏正在轉悠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便動了惻隱之心。
“蘆裏,”禿鼻烏鴉招呼雪狐,“你要真想喝酒,我倒有個辦法。”
雪狐蘆裏平時是不大喜歡禿鼻烏鴉的,不過,現在這時候,人家又要幫助你,它覺得聽聽也無妨。就擺出十分虔誠的模樣。
禿鼻烏鴉接下來告訴蘆裏:“你怎麼忘了去找小妖狄尼,你可以讓他到山下……”
是呀,頂頂聰明的蘆裏怎麼把小妖給忘了。
蘆裏連跑帶顛地去找小妖狄尼,一跑上,它把要說的甜言蜜語都想好了。
“狄尼,狄尼!”蘆裏敲打著小妖狄尼的屋門。
“什麼事?”狄尼半天才探出頭,因為這麼冷的天是很少有人打擾他的,他正在午睡。
“有一筆買賣,我想隻有你才能辦成。所以我就沒去告訴別人。”蘆裏一副極神秘的樣子。
“什麼,什麼?你就別繞彎子啦,快說吧。”這自然引起了小妖的興趣。
蘆裏卻還在賣關子,吊小妖的胃口:“你當然知道前幾天我喝酒的事,那酒真是好喝極了……”蘆裏說著止不住又淌出了口水。
“快說,快說。這事與你喝酒有什麼關係?”小妖有點著急了。
“是啊,你就不想弄點酒嚐嚐嗎?”蘆裏還是不急,說完兩眼緊盯著狄尼。
“可上哪去弄呀,難道從獵人手裏搶嗎?”
蘆裏眨眨狡黠的小眼睛:“我有個辦法……”
四、小妖偷酒
黃昏的夕陽照耀著銀裝素裹的林子,獵人李大肩上扛著麅子,手裏拎著野雞往回走。當接近山外的時候,林子稀疏起來,而且也有了踩硬的雪路。
在雪路上走自然快多了。現在,透過矮小疏朗的樹梢,可以隱隱望見山下房子頂上高高聳起的煙囪了。
咦,這是什麼?雪路中間躺著一個什麼東西。步子邁得又急又快的李大真好懸踩上去。他彎腰一看:天哪,竟是個小娃娃。瞧他小臉凍得煞白,緊閉著雙眼,是誰如此作孽,大冷的天把孩子撇在這裏。
李大放下手裏的野雞,趕快把孩子抱起來,臉貼在孩子的胸前一聽:喲,小心髒還在咚咚跳哪。他顧不了許多,便緊緊把孩子抱在懷裏,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跑去,那一隻野雞丟在了雪地上他都忘了去拾。
獵人李大奔出了山,遠遠的身影消失在坡地一叢叢幹枯的蒿草中。這時,從林子裏雪路不遠的灌木中鑽出一隻雪狐,隻見它大模大樣走到雪路中間,拾起那隻獵人丟棄的野雞,嘿嘿笑了幾聲,轉身慢悠悠地向林子深處走去。這雪狐正是蘆裏,它與小妖狄尼商量好等在這裏。現在,見李大果然上當抱走了小妖,自己又撿了一隻野雞,真讓它別提多得意啦。
李大風風火火地跑進村子,到了家門口,“咣”的一聲撞開門,一進屋就喊:“老伴,快,快把孩子接去。”
老婆婆正在炕頭上打麻繩,聽李大一喊,嚇了一跳,邊下地邊嘟噥:“一進門就瞎嚷嚷啥,哪來的什麼孩子?”
李大把小妖狄尼遞過去:“你看,這不是孩子是啥?快放在炕頭暖和暖和。”
“我的天!”老婆婆吃驚地叫起來,“你上山打獵,怎麼撿回個孩子?”
“真不知是誰傷天害理,把孩子扔在了山裏的道上。”李大一邊罵著,一邊把肩上的麅子卸下來,連忙湊到炕頭去看狄尼醒過來沒有。
“哎呀,真是作孽呀,作孽呀!”老婆婆一聽,也氣哼哼地罵起來。
小妖狄尼緊閉著眼睛,聽著兩位老人的罵聲,真覺得好笑。可是,他得強忍著。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
“哎,醒了,醒了!”老婆婆與李大高興地樂了。
李大催促老伴:“老婆子,快給這孩子弄點吃的。”
老婆婆來到灶前,樺木棒子把灶火燒得旺旺的,香噴噴的玉米粥熬好了,香味彌漫著整個屋子。接著,老婆婆又給李大炒好了菜。
小炕桌一放,李大美滋滋地喝上了酒。老婆婆盛了一碗玉米粥,用小勺一勺一勺的喂狄尼。
好香的玉米粥呀,狄尼真想坐起來,自己端著碗一氣兒喝上幾碗。可那樣會把事情搞糟的,他隻好乖乖地躺著,裝成一個不會站不會走的小娃娃。
李大喝得滿臉通紅,便往炕上一倒,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老婆婆也吃完了飯,把碗筷收拾淨,把小炕桌撤下去,然後,又坐在炕頭上打起麻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