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組一(1 / 3)

【蛙鳴季節】

這是一種噪聲唱法。當前是雨季,在自然界裏,有一種噪聲唱法值得關注。典型的如蛤蟆、知了,還有曲項向天歌的鵝等等。這些原生代的歌手們僅用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旋律,就渲泄了青春的躁動、愛情的向往以及幸福的快感。那樣的虔誠與真摯真的讓人感動,窒息中有一種感動。

青蛙的歌喉是一種天賦,它的叫聲分為兩種。一種是青蛙借用口角旁邊一對咽側外聲囊鳴叫,另一種是通過吹下巴來發出叫聲。青蛙體內有氣囊,呼吸進來的空氣在肺部和氣囊之間流動形成聲音。

青蛙們,你們好!雨季很短暫,你們有理由將合唱的聲勢造大,大些再大些。對於你們,歌唱即使不是謀生的手段,那也是集體樂生的叫喚,是一篇感天動地鼓舞生命的誓言。人有反季節做派,你們不能,季節賦予你們生命,你們用渾厚沉濁的底氣喊唱感恩。

打開窗子,聒噪;封閉窗子,依然聒噪。躁動不安的唱,不甘寂寞的唱,傳情求愛的唱,快意江湖的唱。即使最冷漠的人,也揮不去你們的聲音。當前是蛙族生存的巔峰狀態,用合唱表達生命,是億萬年間蛙族的群體選擇。無論平地與溝渠,蛙唱遙聽近卻無。連天地都與你們合拍,有誰能讓沸騰的生命靜音?

然而合唱者並非蛙的全體,隻有雄性在叫,在如此磅礴的激情的背後,是無限深情的柔性的女蛙。繁育期的雄蛙爭先恐後地叫唱,雌蛙聽著這些叫聲,從中挑選自己的青蛙王子並接近它。

以大人之心度小蛙之腹,難免疏漏。畢竟,蛙說蛙事蛙自知。也許蛙唱的真實動機還是釋放生命的快意吧。唱歌是雄蛙的第二性征,蛙國的美人們樂於傾聽和享受。

人向青蛙學跳水,學遊泳,學唱歌,隻因為人也同樣有著放縱的快感,展示的欲望。人向青蛙學習,學到的是規則和變化,變化多於規則,這是人的高明之處。而蛙們憑著代代相傳的逃生本領、捕食絕技、遊水能耐以及吼唱藝術,傳宗接代,生生不息。淡墨色的小蝌蚪就像天然的藝術細胞,滋養著一代又一代的詩人畫家,十裏蛙聲,那樣的神韻,那樣的奇趣!蝌蚪蛻變成蛙,美的信徒成長為藝術家。

【二十六路公交站】

護士小姐微笑軟語,如公交車進站。

國道北側低窪,沿街新樓疏密分布著各色店家,正對車站的是衛生所。絲瓜蕩在兩者的中間。玩單杠的絲瓜。跳高能手的絲瓜。

是誰在五米高的輸電線纜上玩單杠?是絲瓜!

當初,瓜秧的探頭、嫩爪和觸手,探頭探腦,躍躍欲跳。從路溝邊沿,輕易攀上兩米高的廢棄的板房頂,這相當於一個助飛的過程。從平地到板房頂再到空中線纜,一個卓越的三級跳。這一奇跡是在人不經意中創造的,絲瓜竟象軟彈簧,又如猝不及防的跳蚤,不聲不響登高處,不知不覺玩高掛。

縣區交界處,忙碌的身影,平常的繁榮,有時又夾帶些鄉間的慵懶和從容。二十六路也像全國各地的公交車,為祥雲,為福娃,為鳥巢,為****,為中國的吉祥和成功,天天靚麗,時時刷新。

這是世間最平凡的驛站,由此邁出的步伐,卻總是通向密密麻麻的生活。紅塵與寧靜,在這裏水乳交融地調和。沿國道生命線上的一環,春秋冬夏,夜以繼日,車水馬龍,人浮於路。過路的讓過路過的,微笑的鄰居是平安。

一張四開舊報紙可折疊成一把長方的軟扇,用它解暑,需要的是不辭辛苦。盛暑,午後兩點,公交站周邊停電,節能型社會越來越頻繁的停電。一個度夏的公民,他需要的不是溫暖,是涼意。

兒子頭痛,疑為病毒性腦炎,衛生所連續一周輸液,今天掛針後昏昏睡去,陪診的爸爸用軟扇造風兩小時,兩手交替,手酸臂麻,心甘情願。煽動中傾聽免費音樂,那是隔壁超市的放送。超市用獨立電源,故而不受斷電影響。一對父子於覓食求學之餘,以病為由天天掛針為休息。

站點北行約兩公裏,至濱河大道。

水的清淺,水的渾厚;水的磅薄,水的優柔……

地球上有多少濱河大道?祊河濱河大道的上下四方,豈不就是莽蒼蒼的宇宙?上有遊觀者,下有水分子,一人能忘憂,一水薄雲天。

此刻,請為我讓開三尺空地。我已取下眼鏡。每當我要擼鼻涕時必先取下眼鏡。如此煩惱的鼻炎你有嗎?粘稠的液體時常堵得人頭痛。粘稠的分泌物經這麼狠勁一擼,往往上下飛濺,當初就有幾次汙了眼鏡。鼻涕一擼,如釋重負。生活中,重複頻率最高的動作無非是做工、咀嚼、擼鼻涕。我小心翼翼地戴好眼鏡。高頻率意味著重要性,至少對我而言。非得取下眼鏡嗎?因為這畢竟還是鄉下,眼鏡壞了隻好進城去修。二十六路公交站,也像這個國家的許多地方,還是五音不全的一首流行歌。

就在此地,在時間之外,我與南巡的乾隆狹路相逢,握手,鞠躬。迂腐的皇袍簡直讓土人發笑。皇帝與我都是漂泊的棟梁。世界之大,一群漂泊的棟梁生生世世在漂泊。烈風吹得太陽心亂如麻。

在工業園區的底布上,莊稼隻是青澀的插圖。莊稼的畫法摻不進技巧,它永遠是初級的,就像生命和生存的模樣。

種下莊稼,你便有了養育之責,而不隻是收獲之利。相較之下,養育的責任更重大,更持久。莊稼的事情不上心,算不得合格的莊稼人。走過所有的店鋪、工廠、小區和民宅,將種種的擁擠都走遍,你才能遇見莊稼的稀疏。你揮之不去一種怪怪的感覺。

八月鳥巢,九月糧倉,世界有你,中國有我。

【軟綿綿的飛】

看看蝴蝶的飛!你見過千遍萬遍了?那為什麼直到此刻,你才發現,這是一種軟綿綿的飛?不像鳥的爽利,沒有鷹的俊偉,這也是飛,一種軟綿綿的飛!像家貓,徒具虎形缺少虎威,像家雞,借一段矮牆飛上飛下,那飛的樣子像跳,卻沒有跳的幹脆,拖泥帶水。有多少人生像蝴蝶,有多少夢想像蝶飛?蝴蝶的最美是它的悲,你看人死羽化為蝶,或者夢而為蝶,醉舞花叢,遊戲光陰,你可曾想過它求生的不易?

蝴蝶的天敵很多,可以捕食蝴蝶的物種,都可能是它的天敵,如鳥類、蜥蜴、蛇、蛙類、蜻蜓、螳螂、蟾蜍及蜘蛛等,它們通常被稱為捕食性天敵。停飛的蝴蝶最易受到攻擊,飛行中更有鳥類侵襲,它還常常自投羅網飛入蜘蛛網被擒。

另有一類寄生性天敵,如寄生蜂、寄生蠅以及其他寄生性微生物。被寄生的蝴蝶就成為它們的寄主。對付捕食性天敵,蝴蝶依靠自身長期進化而得的保護色、警戒色與擬態功能,但這些功能不是萬能的,對寄生性的天敵就不起作用。這些寄生物,它們經由不同的管道進入蝴蝶的卵、幼蟲或蛹體內,並以蝴蝶的屍體為食,使蝴蝶無法羽化而死亡。蝴蝶從卵到成蟲,每個階段都有“敵人”,由於天敵多,蝴蝶的生長繁育可謂是九死一生,每一對蝴蝶產的數以百計的卵中,平均隻有兩隻可順利成長。設想一下,如果沒有天敵的存在,蝶卵能全部育成,那麼一對無尾鳳蝶的後代,一年可達數萬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