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機行為】
小街有一小餐館,門前置一手盆,盆側放一明顯的髒水桶,便於收集髒水,避免隨地亂潑。但據主人兩年來的觀察,竟無一人主動將洗手水倒入桶中,一律隨手亂潑,似出本能。其間,不斷以口頭提醒,以粉筆、毛筆等書木牌警示,收效甚微。冬天到了,門前汙泥濁水,委實煩人,主人切齒曰:多麼頑固的人!隨地潑水跟隨地吐痰、隨地大小便有什麼兩樣?這等隨機行為,我寧願稱之為無機行為!
【怪味刀客】
我是一個怪味刀客。謂之怪味,意所佩戴者,有刃無刀。有刃者,好鋼鑄成。無刀者,無刀麵、刀背、刀柄等庸鐵部位,這才是純粹的刀!以心為鞘,更無外套,刃在心上,亦剛亦柔。百歲此心,愛而有憂。十年一刃,爐火純青。刃開舞起,化身千億;刃合舞閉,寂然一心。
【三足獸】
刻舟客是一隻三足獸。鄉政府。刻舟客曾混跡其中的鄉政府早已因撤鄉而不複存在,這證明他比它幸運,也較它長壽。在這裏,他是布衣獸,無官服。交警。刻舟客曾謀食其中,暗淡的和輝煌的人統統指揮棒下等放行,匆匆過。風流的交警注定要走在所有個人的前頭。在這裏,他是裸獸,不著裝的。銀光。這是一個特定的事物,是中國臨沂地界企業園裏一隻靈猴,刻舟客曾獻身其中的那些年份,於今想來,倒成了他人生機運的源頭:妻子、家、孩子、一顆頓悟而不能了斷的心。在這裏,他是工獸,著工裝的。
三足獸時代,刻舟客是一隻食文字的獸,打從銀光的枝椏上掉落之後,蛻變成了一條啃肌肉的蟲。現如今,熬受體力之苦的他每每自作多想,三隻足並非齊生共長,而是依次生出,先後褪去。這麼說,難道我是長了又退的蛇足嗎?蛇在退足之後,是靠什麼跳舞的呢?
【平生享用過的美食】
西行那年,正值盛暑,返程在甘肅金川公司門口,食涼粉,啊,萬歲!啊爽!其後再三食之無味。同年晚些時候,在西安古城根一早餐店食小籠蒸包,一籠不足,兩籠未足,三籠,不足亦足矣。平生食蒸包無數,刻骨銘心者,僅此而已。又某年與慶修騎單車到臨沂,中途在義堂鎮某餐館吃餛飩,餘香多年未散盡。如今的餛飩寡淡得很了。又某年在日照,當時石臼港初創,某小餐館用麻辣豆腐,香辣量豐,無需幹糧。隔年再訪,店已更張,滋味殆盡矣。又某年在臨沂汽車站,用蘑菇湯,至今不忘!在批發城,清炒豆苗,至今偏愛。近幾年因公到過繁華的省城、富庶的青島、上海,還有北京、徐州、煙台、威海、濱州、泰安等地,或因年齡漸長,味腺老化,再未吃出美味。
【論海綿體小說】
不是新事物,是我新創的名詞。從生物學和動物學的角度,沿著生理學和性學的方向,瘋狂衝擊生物化學與物理學的巔峰。扒光人,展覽人,魅惑人,誘導人,作踐人,敗壞人。自然主義,寫實主義,解構主義,美女與野獸。以人為本,以醜為美。放縱,放縱,還是放縱。前戲、中戲還有後戲。從欲火到釋放。調控的技巧和藝術。功能、本能、體能加技能。養精蓄銳,血氣方剛,聚精會神。箭在弦上,一發而不可收。喜極而泣,一泄千裏。完了,去你媽的,這就是海綿體小說。
【世界上最普遍的哲學】
道路是世界上最普遍的哲學,它悠長而曲折,既開放又封閉。在銜接生活的方式上,它是高度開放的。世間的道路仿佛無窮無盡,無始無終,然而在它的任何一個關口,任何一個驛站,或者路途中任何一個毫無標誌的點,都同時提供了向前無限到達與向後無限返回的可能。這使得道路更像是一種循環,一個人不管你走得多遠,最終都會嗅著過往的氣味,沿著內心的軌跡返回。照這樣看來,八千裏路雲和月,為人而設的道路竟是全然封閉的,就連宇宙飛船也不例外。但是,且慢,時間是一去不返的,人的生命隻能寄托在時間裏,別無選擇。因此,人的每一次興致勃勃的返航其實都是在遊離,每一步都是。由於精神的存在,人類通往理想國和目的地的道路呈現為螺旋。人的一切都是有去無回的,唯有精神是人永恒的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