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四、望歸途(1 / 2)

厲君玉的身子冰涼似寒潭流水,蘭世華緊緊擁著她,手足微顫。

大約看出了他的異樣,紫萱默然地蹲下身子,並未出言詢問,隻是翻開君玉的手腕,兩指覆上脈搏。

“她的脈象很虛,而且尖銳失滑,起伏不平。”

蘭世華驚慌失措:“剛才她的身子就開始發冷,所以我隻能抱著他,未能參戰。所幸幾位打敗了獨活。可是,紫萱夫人,你知道為何為這樣?”

紫萱奮力思索一小陣,有些不敢肯定地說:“君玉姑娘現在不是人。她本就是天帝罰下凡塵的一縷魂魄,肉身隻能維持一段時間,一旦完成任務便要被收回。雖孟婆接替了她未完的工作,為她換取了數十載光陰,然而,自被抽走良知後,她成妖入魔,肉體的保護層已破,加速了她的形滅……”

她美麗的瞳子裏流露出悠長的哀痛,想起那年那月,自己白發朱顏的早衰命運。

有的人,相遇未必相識,相識未必相知,相知未必相愛,相愛未必相守,相守未必白頭。芸芸眾生,各有苦痛,所以經曆過生死的人,才會格外珍惜每一寸光陰。

莫說醫者父母心,縱使不曾跟隨藥仙,此刻麵對與自己前身命運相似的一對愛侶,紫萱也會生出憐憫,想要傾囊相助。

隻是,直到此刻,她才深刻體會到有心無力的乏感。

包中有銀針,可暫緩病者的性命之憂,卻終究不是治本之計。

她利落地為君玉施針,少時便汗如雨下。眾人見此情形,已知事態嚴重。

片刻後,她終於完工,抱歉地解釋:“我為她施了封穴針,也隻可保得她性命五年。在這五年之中,切忌情緒波動,不能受到忽凍忽炙的刺激,其餘的便可一切如常。”

向南與第五味畢竟閱曆尚淺,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辭。

君玉看出了他們的心意,在不適的感覺逐漸散去後勉強起身,笑著搖了搖頭:“諸位不必為我心痛,我與世華已浪費了太多時間,此刻能團圓,已是你們的大功德所致。活在當下,遇喜則喜,遇悲不悲。我會好好過將來的每一天。”

“玉兒,是我的堅持,害了你。”蘭世華語氣中的自責不減半分。

是他強迫她恢複本性,找回曾經失落的過往。是他強迫她記起來,重新麵對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沒有這些,她不會失卻花魔的身份,不會直麵漸衰的生命。

“不,世華,你沒有錯。一個沒有心的靈魂,隻是行屍走肉,就好像一棵白菜,一隻香蕉。難道你認為,比起五年能與你相依為命的時光,我會更向往一棵蔬菜、一隻水果的命運?”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能重新找到你,我已經沒有什麼可遺憾,亦無怨無悔。”

不是有個詞叫做甘之如飴嘛?因為你便是解藥,能愈合我所有抉擇帶來的傷痛,所以我甘心為你,飲鴆止渴。

紫萱和長卿的前一生,又何嚐不是如此?明知相忘會獲得無慮,卻依舊守著沉甸甸的記憶,隔了蒼山,孤獨地度過餘生。

重樓又何嚐不是如此?明明可以靠近、照顧,卻寧願遠遠觀望。知淑媛安好,便是生活裏最安心的消息。

看風景的人,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護信仰的人,成了別人守護的信仰。

又譬如現在。長卿胸口徒然微痛,紫萱心疼而擁身過去,重樓卻寸步不移,靜靜旁觀。

眾人這才意識到瘴毒一直沒能解開的事實。

青黛的到來很是及時,身旁攜著香櫞,手裏端著湯碗。“長卿道長,你的藥。”

香櫞蓮步脈脈,移近了身體:“我們已經試了溫度,剛好能喝。配藥之材來之不易,請快些喝了解毒吧。”

自尋回君玉的良知、獨活現身後,幾位同伴便迅速地商量出分頭行事的對策。紫萱、向南與第五味先鏟除彼岸花,長卿、重樓與世華對付獨活,而香櫞和青黛則不可受外界幹擾,潛心為長卿熬製祛除瘴毒的解藥。

如今獨活已滅,解藥既成。長卿接過瓷碗,一飲而盡。

他還了空碗,暗自調理氣血,心間感受到這段日子以來從未有過的輕鬆和釋然。

世華和君玉拱手道:“恭喜道長了。”

重樓麵有悅色,待向兩位醫女開口時,語色又恢複了素日的淡泊:“你們作為紫萱的好友,對她的事果真上心。”

“不全……為她。”青黛兩頰翻出兩朵嫣花,低低的話語到後來竟銷聲匿跡。香櫞不得不補充說:“我二人一體雙生,從來同心同意。長卿好,紫萱就好。紫萱好,魔尊就好。魔尊好,我們就會好。”

任是再遲鈍木訥的人,也能聽明白其中深意。

重樓的態度不置可否,半晌之後才說:“我明日回府。自從你們的師父過世後,一直沒有好的醫者為我所用,若你們願意,又不懼魔界之名,便可隨我一道,留在府裏。”

青黛與香櫞聞言,勾起一抹微笑,彼此露出毫無保留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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