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下人都有規定好回府的時間,所以在花燈會還沒結束前奚我後便和楊柳回府去了。把楊柳送到住處後,奚我後提著花燈轉出了花園。沒想到楊柳就花園的走廊上坐著,低矮的石燈照亮了她略帶猶豫的臉龐。
看到奚我後出來,她便站起身,道:“奚哥哥。”
“楊柳,你坐在這裏等我嗎?”奚我後走上前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
“你去哪兒了?”她隻顧問他,並不回答他的問題。
“我,”奚我後見她望著手裏的花燈,便道,“我陪少爺出去的。”剛剛經過少爺的臥房時正巧發現他不在,想必是出去逛花燈的了。
“哦。”楊柳低低地應了一聲,又神色沉重地道,“那這盞花燈可以送給我嗎?”說著伸手去摸,誰料奚我後一個側身,仿佛花燈被她搶走似的。
楊柳的手頓住,她愣愣地抬眼看向他。而他也發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很過分,便道:“你喜歡便給你好了,隻是一盞花燈也不值幾個錢……”
話還沒說完,卻聽楊柳一顫一顫地笑了起來,笑聲聽起來卻夾雜著嘲諷。
“雖不值幾個錢,但情意卻是無價的。”她接過手,道,“奚哥哥,我明天就要回宮了,以後還不知何時才能出來,你自己要保重。”說完提著燈籠慢慢離去,隨著燈光融入在漫長漆黑的走廊盡頭。
奚我後怔怔地望著她,感到她異於平常的講話方式和行為舉止,心中不免後怕。
也許她也已經察覺到,愛情中背叛的氣息了吧。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敏銳,尤其是對她們的另一半。
想到這兒,奚我後卻並沒有去追,他不想挽回,不想解釋,也不想道歉,但願如此便能讓一切結束在無聲無息之中。
女人衣衫狼狽地蜷縮在一角,她是躲在裝菜簍的大車裏混出來的。聽人說今天是中秋,她盯著那輪玉盤發呆,然後便隻有一個念頭,她要來上官家。
她記得那一年那一天,也是中秋之夜,那是她第一次遇見他,那個令她一見便如同著了迷一樣,魂不守舍的男子。那時她隻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見了他,便暗自下決心,此生非他不嫁。
她是公主,她想嫁的又怎麼會嫁不了?
門被打開,太君和清明玉走了進去,在她麵前站住。
“寒公主。”
寒公主,那是她年少沒有封號時候的稱呼,至今已經沒有幾個人會這麼叫她了。
她欣喜地抬起頭,一瞬間眸光卻暗淡了下來。但下一秒,她又驚異了起來。
“你,回來了?”她有些顫抖,畏懼地縮了縮。
“你早知道我會回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啊。”低調的男性嗓音,平靜無瀾,卻帶著份沉重的壓迫感。
他走近一步,高大的黑影投在她的身上,給她的臉上增添了一分陰霾。“怎麼了,你怕了,後悔了嗎?”
她抱緊手臂,搖搖頭,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他道,“承歡是你的女兒嗎?”
“你這是什麼話!承歡不是我的女兒那是誰的女兒!”她突然嘶叫起來,眼神變得恐怖無助。
“誰都不能來跟我搶女兒!”說著就要爬起來向門外衝去。
清明玉一把製住她的手腕,直覺脈搏紊亂,他皺眉道:“瘋得不清,想來也問不出什麼。”他將她推倒在地,轉身對太君道,“等我治好她,把該知道的問清楚了再殺也不遲。”
太君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漠得能夠殺死人。隻見她微微一點頭,然後便走了出去。
世上有種愛叫“愛屋及烏”,但世上更有種恨,叫“因愛生恨”。母子之愛,手足之愛,男女之愛,當所有的愛在同一時間爆發,那便不是愛,而是鬥爭,是錯綜複雜的糾葛,是幾世輪回和周而複始的仇恨。
那恨如活火一般長在心頭,由日複一日積累的怨氣供養著,愛得深,恨得也就越深。
上官老太太對阮華公主至多隻是遷怒,然而連遷怒之人都要如此對待,可想而知她對原罪之人該是怎樣的情感。
如不千刀萬剮之,誓要與其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