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
五米……三米……
他越過了她,跑向她身後穿著紅色羽絨衣站在風中的女人,將她緊緊擁入懷。
“對不起,姐,晚上朋友拉著我,我一時抽不出身,你等了很久了嗎?”
“不,沒有,我也是和同事呆了好久才出來的。”
“啊啊——真好,終於可以到兩個人的時間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出來,幾個男生在一起超無聊……”
相擁的二人漸行漸遠,聽著他們的交談,抓著晴天小豬布偶的手無力地垂下。
有人說,心裏的期待越高,得到的死亡也就越大,那麼她現在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的呢?
街道旁的商店裏依然播放著輕快的聖誕曲,穿著紅色聖誕老人裝的人給路過的人分發著手裏的氣球,不遠處的歐式教堂裏正傳來有如天籟般神聖的歌聲,麵包房裏飄出奶油與芝士的香味……到處都洋溢著聖誕節的濃濃氣息,那麼的熱鬧,那麼的歡慶,然,處在人海中的她卻覺得是那麼的孤單,那麼的寂寥,就連從身旁吹過的風,也在嘲笑著她的落單。
她想再次見到那張溫柔的笑靨,她想再次聽到那低沉的聲音,她想……
眼淚從眼角滑落,當寂寞達到某個飽和點時,已經無法再抑製了。
原來,她依然適應不了這樣的孤寂;原來,她還是脆弱到不堪一擊;原來,她隻是個披著堅硬外殼,拒絕別人給與她溫暖給與她關懷的刺蝟;原來,他不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日子是那麼的孤單而難熬……
身體癱軟,四肢無力,她滑坐在地上,對著來來往往的人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淚水模糊了視線,光線被暈染,不甚清晰。
可不可以帶她離開這個囚籠?可不可以?
一雙膀臂忽而將她擁進懷裏,耳邊還能聽到從對方嘴裏傳來的重重的喘息聲,鼻息間聞到熟悉的味道,竟有種心安的感覺。
他擁著她,沒有急著說話,隻是一直喘息著來平複劇烈跳動的心髒。
天空依然下著雪,一片一片地落在了頭發上,落進領子裏,被體溫融化。
“……終於……找到你了。”他喘了口氣說,“我一直在找你,滿大街地找,打你電話也打不通,我……對不起!”
“這些天,我考慮了很多,那次看到你受傷之後我一直在自責,明明說過要保護你,但還是讓你受傷了……麵對自己的不夠成熟、不夠強大,我很抱歉,所以我嚐試著先不那麼快的親近你,想讓自己沉澱一下,想著該如何才能讓你快樂,讓你,讓你平安……不敢親近你,就怕一旦距離拉近了,因為自己的原因在還沒實現承諾前就……”
話語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擁抱戛然而止,溫熱的液體滴落進領子裏,鼻息間還能聞到淡淡的紅酒香。
麵對她的主動,劉俊濤也忘了該如何繼續下文,隻是呆呆坐著。
二人分開,眼前的人早已淚流滿麵,隻是那雙眸卻那麼的明亮而璀璨,如同天上的星子,不,是比星子更閃耀,更奪人眼球。
沒有說話,隻是凝望著彼此,然此時的無聲卻勝有聲,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似乎在她的眼裏,明白了一切,也感受到了一切。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再次確認,更加明確的知道她心裏所想的,是否就是他現在所能猜測到的,他怕會不會是自己想太多而帶來的錯覺。
有人說,在愛情麵前,人都會變得不自信起來,他想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雖然在這段期間,他處心積慮了許久,很多的事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當現實真正來臨時,卻變得焦躁而不安,還帶著莫名的害怕與驚慌。
一向的沉著在這一刻都蕩然無存,就算是偽裝,也偽裝不了。
原本看雪的行人紛紛將目光放在了那對在雪地裏凝視的人,甚至有人向他們走過去,圍成圈將他們包圍住。
吞了口唾沫,劉俊濤直直望著林曳曉的雙眼,顫抖著嘴唇開口:“就算是這麼不成熟的我,就算是還不能很好兌現承諾的我,就算是為了一些事情而耍心機的我……你……還願意……接、接納我嗎?”
呼吸驟然一滯,敲響了心門,在門外靜候著等待隨時的進入。
那個平日裏笑起來帶著陽光的大男生,那個揚言說會在她身後一直守護她的大男生,那個會時不時地說些能擊中她最脆弱的地方的大男生,在此刻卻看來那麼的不安,卻又充滿著期待。
即便他想保持著平靜,即便他想讓自己看起來和往日一樣,然那雙微微顫抖的膀臂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她一直以為他是那種牛皮膏藥一樣黏上了就不會掉的,卻忽略了在自己在意的人麵前也會不自信,也會不安,也會沒有安全感。
接納他……但她能接納自己嗎?她連自己都不能好好接納……
其實她害怕的是會因著自己的任性帶給他更多傷害,帶給他她的無理取鬧……越是有人在意著自己,就越想遠離他,將真實的自己包裹起來,不讓身上的刺刺傷他。
也許,保持沉默會比較好吧……
垂首看著她的臉,他靜靜等待著她的答案,卻發現等待的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好像是千年,就連心跳的頻率都變慢了很多。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伴著懸掛在樹上的那些閃亮亮的彩燈和商店裏輕柔的音樂,眼前的人那不安又期待的表情觸動了心底的弦。
氣氛就在那一刻被改變,倘若現在還硬著心的話,就太過於無情冷血了呢,那種自始至終都為自己著想考慮自己的人,隻怕會遭天譴的吧……
但是……她又不能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他,那麼,就——
“就算被傷得遍體鱗傷,就算撞破了頭、流了血,就算……得不到回應,你,依然要往前行嗎?”
“哎?”
目光直直望進無框眼鏡下的雙眸,她繼續開口:“就算你付出的到了最後成為泡沫,就算你的溫柔得不到回報,就算所得到的失望多於希望,你……也依然想繼續下去嗎?”
“我……”
垂在身側的手圈起拳頭,慢慢等待著他的答案,也沉澱著自己的情緒——
到頭來,她還是過於自我了……
肩膀被扶住,下巴被輕輕抬起,目光被迫迎向那雙深邃的眸,林曳曉忽然有種即便他不說,她也能知道他答案的感覺。
但,還是讓她再自私一次吧,聽他親口而出的話,確定的話。
燈光打在他清俊的臉上,暖黃色的燈光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的俊雅,他的目光變得愈發的堅定,就連被抓著肩膀的手也用上了力。
“如果所付出的真的沒有回報,如果所得到的失望真的多於希望,如果真的會被傷得遍體鱗傷……”他湊近她耳邊以最低沉輕柔的聲音緩緩而堅定地開口,“我依然會繼續下去,直到你……厭倦為止。”
心裏空缺的地方被慢慢填滿,像是有一股暖流注射了進來,將她冰冷的心漸漸熨暖。
望著頭頂那璀璨的星光,望著那輪皎潔的月兒,林曳曉覺得眼睛腫脹而酸痛,眼角也濕濕的。
伸手環住他的背,她將下巴靠在他肩膀上:“那麼……我也試著去會接納你……”
不,不是試著,而是完全,完完全全……
因為……這樣的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付出那麼多啊……
她,永遠都是虧負他的那個。
明媚的陽光傾灑著大地,聖誕節後的第六天,也即是12月31日,連續下了兩天的雪給整座城市覆蓋上了厚厚的白色棉被,雖然馬路上經過了修正,但因著地麵結了冰,還是很打滑,以至於汽車公司不得不停了兩天。
好在後麵的幾天陽光燦爛,雪也漸漸融化,不過還是能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水窪。
每每到了年末,是L律師事務所最繁忙的時候,也是氣氛最緊張的時候。每個人手頭都堆積著小山似的案件,忙到飯都顧不上吃是經常有的事,加上為了迎接新的一年,人們都跟拚命三郎一樣沒日沒夜地幹活,腦袋裏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好像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事。
而且這種狀況下的氣氛也是相當的劍拔弩張,就算是一個平日裏說話行事都相當有風度的紳士或者性格相當溫柔的女人,也會在這個時候因為別人一個不小心打斷他或她的思路而當場爆發,那人自然也免不了被揍的下場。
有人說L律師事務所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是野獸住的,進去的人十個中會出來九個,其中七個不是瘋就是癲,而真正能留下來的人都是——真的勇士!
然就在大家都埋首苦幹時,卻有一個人風清氣爽地泡了杯香噴噴的摩卡咖啡,坐在位置上優哉遊哉地喝著。咖啡的香味在空氣裏飄散,隻是沒有人去理會這股香味。
含在嘴裏的咖啡溫柔地拂過舌尖,香醇的味道在舌尖上跳躍。
“喲,林律師,這麼悠閑啊?工作都做好了嗎?”莫裳抱著滿滿一摞的文件,站在林曳曉身邊問。
抬頭對著她粲然一笑,林曳曉開口:“是啊,都做好了,請問莫律師,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