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曳曉一驚,轉眸對上的是一雙帶著淡笑的眼,眼底的清澈無瑕襯著那臉愈發地清決了。想嗬斥的話到了嘴邊卻化作雲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倘若此刻嗬斥的話,反而顯得她過於掩飾了,加之這個人那坦蕩蕩的眼神,完全沒有其他的意思,倒是讓她覺得自己過於氣躁了。
湖出口氣,坐正了身靠在椅背上,她轉眸望向窗外:“哪,哪裏來的四個人啊?”
溫熱的呼吸聲噴在她耳邊,劉俊濤湊過去靠近她:“你心知肚明啊。”
“唔……”貝齒咬著下唇,林曳曉趕忙以手隔開二人的距離,“我,我不知道!還有,我要睡覺了,別來吵我!”
望著耳骨泛紅卻依然倔強著臉色的人,劉俊濤啞然失笑,心知她隻是找借口而已,也就不再捉弄下去。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也不顧她是否真的睡著,湊近她耳邊低低道:“我們……還會再來的。”
溫熱的手稍稍用上了幾分力,似一句無言的。
林曳曉抿了抿唇,睫毛微微一顫,若振翅欲飛的蝴蝶,翩然離去。她沒有說話,隻是翻過手,與他的掌相握在一起。
無聲的默契在空氣裏蔓延,誰也沒有料到,這樣的默契一直相伴在以後的歲月,非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淡,相反成了一粒潛藏的種子,在歲月流逝隻會,根深葉茂,枝繁花盛。
夜色柔軟如水,綢緞般覆著平穩飛行的飛機,機艙裏的頂燈已熄滅了,在飛機平穩的飛行之下,林曳曉倒也睡得安穩,腦袋一直不停地點著,估計是找不到一個平穩的依靠點。
看著她烏發散落的微蹙眼眉,劉俊濤長臂一伸,將她左右搖晃的腦袋攬在自己肩上,輕輕道了句“晚安”,便下巴抵著她的腦袋閉上了眼。
等飛機到達機場時,入目的便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紅色,想來元旦雖不及除夕,但如今的人也是極重視的。
活動了下四肢,林曳曉回頭笑望著站在身後的人:“看看,這個元旦都弄得跟過年一樣。”
眼眸一暗,劉俊濤張了張口——有些事,到底還是要說出口的……但是現在,若真要說出口,反而變得沒有那個勇氣了。
眼前的人轉身欲往出關口那邊走,那瘦弱的身軀迎著從關口吹來的寒風,竟是那麼的弱不禁風。心裏一動,他快步上前,脫掉身上的外套替她穿上,並理順被她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走吧。”
回到家,林曳曉洗漱又吃了劉俊濤準備的晚餐之後,便倒在床上昏睡了十個小時,將之前在飛機上的眠全部補了回來。等到醒來時,窗外豔陽高照,摸出床頭的手機打開一看,幾十個電話十幾條短信就這麼入了眼簾。
昨晚她手機開了靜音,為的就是讓自己能睡個安穩的覺。好不容易熬到了放輕鬆的時刻,她怎麼能放掉這樣的機會呢?
但……她沒有關機已經算是仁慈了,看來,今後起,嚴大律師那鐵麵無私又將發揮大極致了!
把臉埋進枕頭裏嗚咽了聲,靠著床頭坐起,以指耙亂陣腳的頭發。
她歎了口氣——終於是到了作牛作馬、忙到暗無天日的時候了麼?這就是上班族的命啊。
瞥到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她拿起手機摁了接聽鍵,才放在耳邊,就傳來嚴耀光的怒吼。
邊笑哈哈地賠不是邊安撫他的情緒,好不容易把嚴大律師的怒氣緩了下去,林曳曉迅速換上衣裳,以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
匆匆走下樓,客廳裏空空蕩蕩,隻有餐桌上還擺著熱騰騰的早餐。
走上前,發現盛著豆漿的玻璃杯下壓著一張小紙條,林曳曉抽出來看。
——曉曉,快期末了,所以這段時間我可能沒有很多的時間陪你吃飯。這些都是我做的,你趁熱吃吧,大冬天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別以為工作問題而廢寢忘食了,不然我會很擔心的。還有……能和你一起出去玩,我很開心……
寥寥幾個字,瞬間,讓她覺得溫暖溢於心坎。
“雞婆……”暗罵了句,唇角卻掛著淡淡的微笑。
窗外的陽光正盛,照徹了那個繁華的城市,在城市的另一端,他正埋首於圖書館中,準備著期末的來臨。
那麼,她也該加油了,絕不能輸給他!
哼著小曲走進L律師事務所,前腳才剛踏進門,就撞上全事務所同事們那探究的目光。
環視了眼古怪望著自己的同事們,她下意識地伸手往嘴角擦去——沒有飯粒啊,她也明明記得出門前有照過鏡子,那麼問題就不是出在自己臉上了,但是為什麼……這氣氛……這麼的詭異?
“恭喜林姐,賀喜林姐——”李銘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林曳曉麵前笑嘻嘻道。
後退了步,一臉警惕地望著那張嬉笑的臉,林曳曉皺眉:“做什麼?”
這突然間的熱情……未免也太過詭異了?雖然平日裏,他待她也是這個樣子,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日的李銘有些不一樣,而且,很不一樣!
“哎呀——你別對我那麼生疏麼?好歹我們是同事,而且我還在你家玩過呢,林姐你幹嘛對我這麼警惕啦?我又不會幹什麼壞事。”說話間,李銘已經雙手按在林曳曉的肩膀上,推著她往前走,“來來來,這幾天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喂,愛倫,快點倒杯水來!”
從案件裏抬起頭,愛倫翻了個白眼:“要倒水自己去,沒看見我在忙麼?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清閑啊?”
“不倒可以啊,哎,大夥兒聽我說啊,之前呢,我撞見……”
話才落,愛倫就站起身,跑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溫開水過去,雙手遞呈到林曳曉麵前。
眨了眨眼,林曳曉開始摸不著頭腦——這是唱的哪出戲?一個李銘就讓她覺得不對勁了,現今連愛倫都和他一道,她不過是去了馬爾代夫幾天,事務所就變得這般陌生了麼?
“林姐,喝口水潤潤喉吧,這幾天……也很操勞了吧?”
剛進嘴的礦泉水毫不留情地噴到他臉上,林曳曉捂著口鼻猛咳嗽,思來想去便知曉了來龍去脈。二話不說衝進辦公室,雙手“啪”地一聲撐在紅木桌上,盯著那個正低頭整理案件的冷峻男人。
嚴耀光抬起頭,見到那個生氣的臉,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怎麼一回來就發那麼大的怒氣?你遲到那麼久我都沒說什麼,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惡人先告狀?”柳眉一挑,林曳曉壓低了身段,“我看惡人先告狀的是你才對吧?”
把筆一擱,嚴耀光背靠著椅子,拉開二人的距離:“這話怎麼說?無憑無據的……”
“無憑無據?你敢說我和他出去遊玩的事不是你宣揚的?你敢說我和他的關係不是你傳出去的?”
吐出一口氣,嚴耀光揉了揉額心,隨即按了電話撥通外線:“米莉,進來一下。”
米莉?林曳曉皺眉,心中升起疑團——為何叫米莉?這跟她有什麼關係麼?
“等她進來解釋清楚了,你就知道了。”像是回應她的疑惑,嚴耀光解釋道。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率先探進來的是一顆頭顱,頭顱的主人眼睛溜了一圈,在見到林曳曉後,憨笑著推門進來。
“嚴律師好。”看到站在一邊的林曳曉,她搔搔腦袋,笑得有幾分僵硬,“林姐……”
指骨敲擊著桌麵,嚴耀光抬頭:“說吧。”
米莉一驚,站直身體:“哎?說……說什麼?”
“關於辦公室裏的流言蜚語啊。”
“呃……”米莉略一思索,在對上林曳曉探究的雙眼時,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其實也不能怪我的……之前我正要去機場接我那個小表弟,卻剛好碰到林姐和那個男人手牽著手很是親密的場景而已……其實我也隻是猜測,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李銘……誰、誰知道他會那麼雞婆,唯恐別人不知似的到處宣揚……我!我有警告他不可亂說,畢竟那是不是真的還不能確定,但經他這麼一說……林姐你知道的,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說成真的,所以……所以……”
“所以就鬧得滿城風雲人盡皆知了?”
“呃——嘿嘿,林姐,你也知道李銘那張嘴的,錯也不在我,要怪隻能怪他……”
“怪他?”林曳曉朝著她走進一步,“怎麼怪?怪他多嘴還是怪他傳講得太過於繪聲繪色?米莉,你不覺得倘若你不把這事告訴他,他也不會四處宣揚吧?”
米莉後退了步,麵對突然變得氣勢淩人的林曳曉,急得都快哭了:“林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嘴巴那麼管不牢……”見後背抵上了冰涼的牆壁,她一個閃身迅速躲到嚴耀光身後,“嚴、嚴大律師,快點幫幫我啊……”
“你自己種的因,那就自己去收果,我做什麼要幫你?”
“做什麼要幫我?!好歹我幫你搞定一次你不喜歡的相親對象,你不能這麼無情無義的啊,太過無良的話會遭天譴的!”見嚴耀光無動於衷,米莉索性豁出去了,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開口,“你,你若不幫我,我就把那天你酒後強吻我,還差點想霸王硬上弓的事告之全事務所的人,讓你不得安生!”
按著眉心,嚴耀光歎氣:“你先出去吧,這裏的事交由我就好。”
“耶——就知道嚴大律師你最好了!”米莉歡呼了聲,如旋風般跑了出去。
辦公室裏隻剩下林曳曉和嚴耀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被她那兩道淩厲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嚴耀光輕咳了聲:“你也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隻是為了著想,也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