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掃興呀,都一周沒看過了。”紀佳的臉色也變了。但是看到淩波並沒有平時應該有的反應,她便委屈地眨了眨眼睛,“乖嘛,寶貝,這部電影人家等了好久的,就陪人家看看嘛。”
淩波便深陷那甜美的聲音之中。
那是淩波第一次想念六月,看電影的整個過程中,他坐立不安。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受,以前和紀佳偷偷約會,雖然也是背著六月,但他似乎覺得光明正大,今天,他覺得胸悶氣短,隨時都會呼吸不過來一樣。
“我出去透透氣。”淩波對紀佳說。
紀佳繼續看著電影大笑,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什麼時候消失的。
淩波幾乎是一口氣跑回家的,和想象中不一樣的是,家裏一切都沒變,她的衣服,她的鞋子,她正在煮著薑茶。看到淩波回來,六月從洗手間裏出來,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這麼早回來了?”
那是淩波第一次朝六月發火。
淩波也說不上為什麼會發火,隻是他看到六月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心裏覺得很堵。
“你為什麼沒走,你為什麼還在這兒,你為什麼一點兒不難過!”
六月沒看他,她隻是一邊盛薑茶一邊輕輕地說:“你不是說分開一段時間嗎?你出去的這段時間,不是剛好分開。”
那也是淩波第一次緊緊地從背後抱住六月。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覺得,自己的懷裏抱著世界上最珍貴的珍寶。
誰叫比起那衝動的荷爾蒙,你過分美麗。
7.
淩波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紀佳,雖然在同一個公司,但如果想不見一個人,也是件容易的事。淩波每天早出晚歸,再也沒有“加班”過。直到半個月後,他覺得必須要見紀佳一麵,又是那種發自骨子裏的負罪感,讓他焦急如焚。
所以那天下班之後,他並沒有準時離開。他站在以前常站的地方等著紀佳,可是當他看到她的身影時,卻並沒有迎上去。
一輛灰色寶馬停在了她身邊,然後,他便看到紀佳微笑著坐了上去。
那個微笑,淩波太過熟悉,那是紀佳每次最開心的時候露出的專有的微笑。
你接受熱烈的愛,就要準備好接受熱烈的痛苦。
淩波那時候還不懂這個道理,所以看到那輛寶馬時,他有一時的恍惚。
怎麼會這樣?
淩波當然不知道,在什麼樣的年紀,有什麼樣的愛情。喜歡紀佳的淩波,是懵懂帶著純真幻想時期的淩波。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即使再重逢,也走不到最後了。
淩波很痛苦,和大學時期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喝酒,沒有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之後給世人看他的傷痕。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常常和紀佳約會的地方待到天黑,那時候,他腦海裏什麼也沒想。
他隻是覺得有點兒累。
他以為他沒有和紀佳聯係,她會因他的離去傷心欲絕、哭天喊地。至少,紀佳應該主動聯係一下他,問一下緣由。可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陪她歡笑的人已經不在了。
淩波笑笑,望了一眼身邊情意正濃的戀人,走了。
淩波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時,六月終於將上次沒有來得及給他看的東西遞到了他麵前。
“你懷孕了?!”
淩波不可思議地望著六月。
“如果你現在不想要,我可以打掉。”
那是六月唯一的一句話,說完,她便收拾了東西趕去上班。而飯菜,正熱在鍋裏。
淩波沒有說話,這次,他喝了酒。
坐在喧囂的酒吧喝完第五杯酒時,他覺得有點兒冷。淩波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他記得自己曾經有一個願望,他想要一個女朋友,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淩波和紀佳在一起的日子當然夠風花也夠雪月,他的願望似乎是實現了。那場短暫的愛情裏,什麼都不少,可是淩波卻覺得那個願望一點兒都不真實。
淩波的感覺沒錯,那場短暫的愛情裏,的確什麼都不少,唯獨缺少了愛。
所以紀佳來得快,走得也快。
不過,那時候淩波並沒有從這場愛情中體會到什麼,他隻是覺得,酒為什麼越喝越寒?
從酒吧出來時,淩波撞到一個人。
喝下第五杯時,淩波才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問著麵前的祈南:“你結婚了?”
“這有什麼不相信的,孩子今年就讀小學了。”祈南又向淩波舉杯,“她對我很好,不像我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貌美如花,她們和我在一起也不過是覺得我長得帥,會哄她們開心,和我在一起有麵子。但是她不一樣,她雖然不是很漂亮,卻讓我有一種安全感。那種感覺我在別的女人身上從來沒有體會過,所以大學畢業以後,我們就領了證。”
看著祈南提起那個女人時幸福的表情,淩波皺眉,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他的大學同學?
“那你說,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一天,淩波以為祈南會花三個小時和他講愛情的本質,可是他錯了,祈南隻是拍拍他的肩,轉身走了。祈南最後留給淩波的,隻是一個平淡的微笑。
一個微笑,很淺,很真實。
8.
是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精神寄托,在浮躁的生活中才可以頑強地走下去?那個寄托就像是一種希望,在疲倦、絕望、無助的時候化為一盞燈為自己指引方向。它可能不在身邊,不能時時地陪著你。可是它卻永遠在你能找到的位置,隻要你需要的時候,它就會出現。
如果真有這樣一種寄托的話,六月一定就是淩波的寄托。
公司年會,宣布晉升名單時,淩波很緊張,但一直緊張到年會結束,他都沒能如願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縮在角落裏,看紀佳輾轉在各個主角身邊,如鶯似燕。淩波很確定她看到了自己在角落裏失落的樣子,不過,她也隻是看了一眼,便繼續扮自己的鶯燕。
在淩波覺得尷尬時,他收到一條短信,是六月發來的,隻有一句話:回來時順便帶瓶醋。
不知為什麼,淩波在看到那句話的時候,忽然很想哭。
不是因為自己沒升遷,也不是因為紀佳這樣待他。而是他想起來,在和祈南道別的那晚,他在回去的時候看到了六月。
準確地說,是六月和另一個男人。
他看到六月狠狠地甩開那個男人的手,接著,她便瘋狂地跑回家。淩波跟得緊,他看到六月是一路哭著跑回家的。可是當他回家時,卻看到六月正微笑著給他端薑茶。
該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哭過之後還能笑啊。
淩波不知道,他隻知道,他喜歡看六月微笑。
她一微笑,他便能看到春天。
所以那晚他對她說:“六月,我們結婚吧。”
後來,六月便笑了。隻是她笑著笑著就哭了。
多少個時光,她都在等一個男人對她說出這句話,多少個夜晚,她都在思考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該是什麼心情。
可是比起這些,她多怕永遠都沒辦法聽到這句話啊。
在她年輕的時候,她將自己賭給了命運,她輸了。在她不再年輕時,她又將自己賭給了命運,這一次,她贏了自己,卻還是輸給了時光。
要是早幾年,在青春好年華的時候聽到這句話,該多好啊!
但不管如何,六月滿足了。除了這些,她的生命裏還剩下些什麼啊!所以她緊緊地貼在淩波的懷裏,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淩波想著那晚六月的表情時,紀佳突然端著酒杯站在了他麵前。
淩波微微一怔,不知道紀佳是什麼意思。時至很多年以後,他都不知道紀佳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是什麼意思。他隻是記得,紀佳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撫摩了一下他的臉龐,然後對他說:“能重新看到你,可真好!”
淩波牽著六月的手走進禮堂的時候,滿堂親朋高聲喝彩。
世間所有人都以婚禮作為愛情最高的盛讚,他們在戴上婚戒的那一刻,終於都哭了。
愛情最重要的其實不是甜言蜜語的浪漫,也不是撕心裂肺的癡纏,僅僅隻是陪伴,可以相對無言以坐靜默,可以各自為伍時光荏苒,就在那個房間,就在那個窗前,她就在那兒,沒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