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樣不會揣摩展衛的心理。人,到底是世間最複雜的動物,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也大有人在。按照既定的了解去接近他人,勢必會被過高的自信刺痛,傷得千瘡百孔。
然而,展衛的態度,卻令他猶豫了。
他開始懷疑展衛是不是永遠用一根神經思考。帶他來紅蓮寺,讓莫秋做他的老師,他對展衛的信任,簡直可以用露骨來形容。但就是這樣的信任,展衛也絲毫沒有感動。有時候,他忍不住會想,展衛會不會是一塊冥頑不化的石頭,因為隻有石頭才會如此冰冷無情,把他人的信任拋諸腦後。
看著這張臉,這張冰冷而不摻雜任何感情的眼睛,他的心在動搖。展衛,真的會是他一直尋找的人?
氣氛一時陷入僵局。暗室的火光搖曳不止,映得三人臉上陰晴不定,一如他們的心情,搖擺不止。
葉柏似乎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沉默,他懶散地躺在竹椅上,突然踢了張椅子過去,問道:“東西呢?”
展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
葉柏倒是似乎很了解他的性格,沒有絲毫詫異:“送人了?”
展衛點點頭。
“我需要那樣東西。”葉柏直起身,緩緩說道。
展衛猶豫了一下,坐在他踢來的竹椅上,點頭應道:“可以。”
“你可以現做嗎?”
“可以。”
明哲精神一振,讚賞的目光看向葉柏,叫道:“你需要什麼,盡管開口。”
展衛沒有動。葉柏敲著桌麵,揚起下巴:“帶他去兵器庫。”
一人立即從門外走進,拉著展衛走了出去。展衛也沒有反抗,就這樣靜靜地消失在明哲眼中。明哲頓時長鬆口氣,苦笑道:“和他說話太費勁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又要說這麼多?”葉柏笑道:“他可是實幹派,管你說了多少,他也隻會做他的。”
明哲驚訝:“你很了解他?”
“不……隻是,我們有點相似罷了。”葉柏淡淡地道。
明哲詫異地看向他,葉柏臉上的無奈一閃即逝,很快就回到了那半死不活的狀態。
“和淩日的談判已經敲定了。他同意讓你留在這裏,但也僅僅隻是這裏。”明哲說道。
葉柏揚起眉頭,笑道:“他還真有信心。玄火國那麼大,他不怕我跑掉嗎?”
“天紋協會的勢力,可是遍布全大陸的。飛鹿學院本院和玄火國相鄰,這也是他肯讓你稍稍離開一段時間的原因。”
“是嗎?”葉柏淡淡應道,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諷刺:“那他還真是大度。”
明哲苦笑著搖頭。淩日當然不是大度,而是對實力的絕對信任。這也正印證了天紋協會的教育理念:強者唯尊。
葉柏長出口氣,問道:“你說辰羅最近有新動向,怎樣?”
明哲搖搖頭:“還不太確定。明雷一向狡猾,就算真的有明確的動向,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葉柏笑道:“他還真是有能耐啊!真真假假這套把戲,竟然把你吃了近二十年,也算奇葩了。”
“你覺得呢?”明哲沒有絲毫怒意,因為這正是他所不擅長的。真真假假,他也知道是這套把戲。可勢力太過弱小的他,隻能在國主與明雷的夾縫中生存,瞻前顧後,反倒不如葉柏這外來人看得透徹了。
“既然一方沒有動向,另一邊肯定有所行動。否則他搞這麼多花樣做什麼?搞笑的嗎?”葉柏不屑說道。
明哲沉思良久,點點頭:“你說的對。”
“不過,曲家和龍將府這兩條狗,你也要上點心。他們可不是隨便任人擺布的角色,尤其對展衛非常有敵意。如果我所料沒錯,他們恐怕早就和明雷搭上線了。”
明哲笑笑:“那倒是簡單多了。隨便安插幾個罪名,就能把他們置諸死地。既然不能相信,犧牲倒也無所謂,還可以拔掉兩個缺口。”
葉柏冷笑:“你覺得可能嗎?如果他們真是明雷的人,你這一招可就把自己暴露了。”
明哲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你還是不明白官場上的事。如果他們真的被收買,明雷會放心把他們留下做自己的弱點嗎?叛變這種事,可不是一次就可以做夠本的。”
葉柏愣了一下,隨即沉默。
“如果你所料不錯,那倒不如把他們留給展衛。”明哲說道:“以他的殺性,我相信他不介意做一次無本生意。”
葉柏看向他,沒有再說什麼。目光卻隨著明哲一起轉動,停在桌上地圖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