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衛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聆聽著他的說話,靜靜地思考。微風拂過,吹起他的衣角,他的臉色卻如一塊頑石,沒有絲毫改變。
“所以,我也必須進紅蓮寺。否則,大雪山的傳承落在外人手中,終究是種隱患,對嗎?”
他突然開口,語氣少有地有了一絲波動。他緩緩道:“可是,你覺得我應該需要什麼?焚天神訣,我很想要嗎?用你教的玄術殺人,我會很快樂?被你送入紅蓮寺,所以我一定要恨你?”
“我沒有資格說你錯,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對不對。路是我選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這條路走下去。恨與不恨,沒有必要。因為事實已經發生,再也不能回頭。”
他淡淡道:“就像我殺了父親母親,不能回頭一樣。”
葉長青一怔,臉現詫異。
“劍魄與焚天神訣,沒有它們,我照樣可以殺了朗風。”
他的聲調突然提高,語氣卻仍是淡淡的,沒有絲毫波動。再沒有那一絲眷戀與不舍,他轉身離開。
葉長青的心陣陣揪起。他忽然意識到,展衛帶走的,不僅是曾經的依賴與關懷,還有曾經的自己。他的背影孤獨而寂寞,心中,卻有另一個葉長青陪伴著他,隅隅獨行。
他並不孤獨。
然而,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交集了。
他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嘴角漸漸劃過一絲苦澀。
“再見了,展衛。但願五年之後,還能再見到你……”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他可以對死者緬懷,留戀死者生前的一切,但一個對他死心的人,他也無話可說。這正印證了他來之前的想法,他們之間,已無話可說。
拋棄麼?或是背叛?
不。不管是葉長青,還是展衛,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們從頭到尾,從依賴到分別,心情從未變過。他們有各自的路要走,有各自的包袱要承擔,隻是兩條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的線,在最初有了一個不平凡的交點而已。而現在,他們更需要分道揚鑣,讓自己的腳步更堅定,永遠不再為彼此動搖。
這,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一天,柳雪姬失望地回來。任風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的出現。
“他會去哪?”肖風問道。
柳雪姬搖搖頭,又看向任風:“閉月呢?”
任風苦笑。
繼展衛之後,閉月也離開了。但與展衛不同,該交代的她都會交代。可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
分別是必然的,因為他們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走好,朋友。
他默默地說,默默地飲下酒水,默默地品著心中的那味苦澀。
隨著展衛與閉月的離開,玄術大賽再沒有爭議。焦何順利奪得桂冠,而任風等人,也打出了不錯的成績。草案的通行已是大勢所趨,中小學府的期盼,到底還是落了空。而其中,也包括了喬任元。但與其他人不同,他們至少是參加大賽,堂堂正正地被打敗。而他的底牌朗風,卻是連麵都沒露一下。
怎麼回事?
他不清楚,他真的不清楚。殺死展衛,打敗何問天,他們的目的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這時候,朗風又怎麼突然洗手不幹了?
他懷疑何問天提前發現了朗風,將他囚禁;也可能被某方勢力殺死,棄屍野外。畢竟像朗風這種人,想得到他的人很多,想殺的人更多。
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計劃差不多已經完成,隻要得到明雷的首肯,殺死任風已是勢在必然。這樣一來,即便草案通過,天紋學府也是得不償失。
他靜靜地坐在書案前,看著桌上的書信,像是已經看到了任風被亂刀砍死的場麵,心中一陣痛快。他捧起書信,小心地將它塞入信封中。
燈滅。
黑暗中,他隻看到了一束線,暗無邊際的線,隨後,他就倒了下去。
他掙紮地伸出右手,卻又被人按住。
“是……誰……”
沒有人說話。回應他的,隻有一團紅色的火焰,按在他的額前。
痛苦襲遍全身。
是誰?
他明白了,但又不敢相信。可這一切,終歸會隨著他的死亡逝去。
對方終於開口,聲音是淡淡的。
“紅蓮寺一席三衛,展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