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垨真是這一場風暴的中心,但他本人懵懂無知。對他來說,最大的疑問是立萱好幾天沒有來看他了。垨真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那天晚上,也許是他上樓之後。他每天都等著她來,可是一天一天地失望。直到有一天,薑意珍帶了一位老師來,說是新的語言輔導老師。垨真當著薑意珍的麵,把圖書室的門重重關上,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他把圖書室所有的窗簾拉下,躲了起來。

他等了她很久,可是日日失望。後來,垨真生病了。

倪先生責備薛阿姨照顧不周。可是誰會想到,雷雨交加的晚上,他還會跑到後院遊泳池遊泳,淋了點雨,咳嗽得很嚴重。從前若是這樣的情況,她早該來了。垨真抱了很大的希望,因為前年,立萱回家過年,因為他生病了,她就匆匆回來照顧他。但這一次立萱沒有來看他。

垨真不吃藥,陸錦一來勸他。陸錦一試圖告訴他:“立萱也許會請一個長假。”垨真追問原因,陸錦一問,“那你先告訴我,你有多不習慣找不到她?”垨真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陸錦一手裏的白色藥片。陸錦一說,“垨真,跟一個人相處對你來說是一種習慣,也許很難割舍,也難以戒掉,但是立萱是不可以親近的人。”他怕他不明白,特意提示,“Kiss都是禁止的。”

垨真一愣,直問道:“為什麼?”

怎麼跟他解釋呢?講一些大道理,他未必聽得懂。陸錦一說:“旅行的時候,你也見過傅餘生,他將來說不定會是立萱的男朋友,那是隻有男女朋友才可以做的事情。因為你不懂,立萱才會縱容你,但是縱容你,並不代表這是對的事情。”垨真現在回想起來,立萱說過的,她說,不可以。那她是生他的氣了?垨真很委屈:“我不知道。”陸錦一說:“沒有人怪你。”

陸錦一離開之後,垨真就起床了,他要出門。金司機最近一直都不在,也許是前山那邊故意不讓他過來,但垨真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出門。他的運氣還真不錯,一出門就打了輛車,說了立萱的學校,但下車時起了衝突,因為垨真的錢不夠。

垨真不知道從別墅那邊打車過來需要多少錢,他帶了點錢,但是不夠。司機看他穿得幹淨體麵,怎麼也不像故意找茬,表情又很誠懇,說起話來卻很天真。垨真說,可以直接到別墅那邊拿,會有人給他的。司機怎麼肯,兩人爭執不下時,遇到了返校的傅餘生。

垨真一開始並沒有認出傅餘生來,傅餘生卻很熱情,幫他付了車費,好像跟他很熟悉,但垨真想不起他是誰,直到他問:“你是來找立萱的?”垨真想起了那個表情,那個他不喜歡的表情——他叫立萱名字的時候,眼裏有一種別樣的柔情。

“今天輪到立萱他們組答辯,”傅餘生問,“來這裏之前沒有跟她約好?”

垨真打過去的電話顯示已關機。傅餘生想起什麼似的:“立萱很粗心的,一定是月初忘記充值了。”粗心?垨真不解,立萱怎麼可能粗心,生病的時候,是她按時讓他吃藥,旅行出發,也是她為他打點一切的。

傅餘生邀請垨真一起去對街的KFC坐一會兒。他跟立萱有約,他們相處已有數月,足夠建立起親密關係。傅餘生說:“答辯結束,她會過來找我的。”垨真的心裏麵仿佛抽出一根絲,抽得生痛,電話也打不通,卻跟別人有了約。雖然排斥傅餘生,但垨真還是跟他過了十字路口,若不是他,她肯定不會見自己。垨真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一定是他錯了,他要跟她道歉。

傅餘生點了飲料,兩個人就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垨真不愛這個位置,因為覺得不安全,可是這裏離校門口最近,若是立萱出現,他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他想快點見到她。

傅餘生跟他閑聊:“你媽媽也姓喬?”立萱說垨真是她表弟,傅餘生做了個大膽的猜測。垨真愣了一下,還沒有轉過來彎,學校的大門處,有個薄荷綠的長裙向KFC飄了過來。傅餘生有著別人沒有的細心,他讓垨真等著,自己去為立萱點飲料。

立萱推開大門,就看到他站在櫃台邊,她徑直走了過去。傅餘生笑著問:“怎麼樣?”她也不客氣,一邊從他手裏拿過飲料,一邊說:“應該可以得優。”她挽上他的臂彎,手隨勢滑下來,向臨窗位置走去。見到垨真的時候,立萱心裏一驚,手裏的杯子都握不穩。

垨真原來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問立萱。他要問問她,他生病了,病得那樣重,怎麼沒有去倪家看他?他還要問問她,是不是生他的氣了?可是這個時候,傅餘生在,他又放不開,隻是盯著她,直直地盯著她。傅餘生瞧出了異樣,轉頭問立萱:“怎麼,你們吵架了?”

立萱先開了口,問垨真:“有人知道你過來嗎?”垨真不會撒謊,支支吾吾不會掩飾。

立萱立刻拿了電話出來,果然,倪家的人正滿世界找他,別墅的電話是薑意珍接的,她說她馬上過來接他。垨真沒有吭聲,但是也沒有反對。

三個人的座位變得很有意思,立萱跟傅餘生坐在一邊,垨真單獨坐在另一邊。這讓垨真變得敏感,從前他和立萱出去吃飯,他們都是坐在一起的。

垨真覺得自己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錯誤,使得他跟立萱變得這樣生疏了。為了緩和尷尬,傅餘生提意,明天去郊區看薰衣草田。他邀請垨真一起去,垨真想去的,可是立萱替他拒絕了,垨真再也沒有說話。

薑意珍來接他的速度很快,連倪先生都來了。

立萱送他上車,垨真不肯上車,低下頭不肯看任何人。倪先生從車裏望過來的眼神很淩厲,讓立萱覺得如芒刺在背。她低下頭問垨真:“怎麼了?”一段時間沒見,垨真仿佛更清秀了一些,其實也不過才三周。垨真想了很久才說:“我錯了。”立萱心裏一陣波濤海浪,他有什麼錯呢?不著痕跡地別開臉,立萱拉起他的手,帶著他走到金司機拉開的車門邊,她對後排的薑意珍禮貌地點了點頭。垨真坐上了副駕駛座。

立萱轉身,垨真拉住了她的手。立萱一低頭,看到的是一雙無辜而懊悔的眼,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拉著她。立萱聽到倪先生吩咐金司機開車。她掙開了他的手,以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聲音說:“垨真,我會打電話給你。”

直到車子離開,傅餘生才自後麵走過來。這兒附近新開了一家很不錯的日本料理,立萱說中午請他吃日本菜。幾杯清酒下去,傅餘生問:“擔心垨真?”自從倪家的人把他接走,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立萱笑了笑,他有什麼好令人擔心的,照顧他的人有很多。薑意珍雖然搶了他媽媽的風頭,可她這個時候到底還不是倪家的人,為了嫁給倪先生,討好他都來不及吧。

傅餘生聽誌琪說過倪垨真患有自閉症,直到這天中午,當立萱把四年前的舊事一件不漏地告訴傅餘生,他不由得也覺得有一點匪夷所思:“倪太太一直沒有找到?”立萱點了點頭。他說,“看得出來垨真跟你的感情很好。”一直以為他們是有血親關係的姐弟,原來並不是。立萱說:“他根本沒有朋友,所以比較愛膩著我。”

“那倪先生怎麼要跟你解約?”

咬了一口的壽司停在半空中,立萱咀嚼的動作也停住了,慌亂地看了一眼傅餘生,隻有這一部分,她沒有說實話。立萱說:“因為太親近了,倪先生覺得應該讓他更獨立一些。”傅餘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男孩子當然要放養,即使他有自閉症。傅餘生說:“改天找他出來一起玩。”立萱點了點頭,可是垨真像突然失蹤了似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電話沒有人接,後來就關機了。

打不通電話的那天晚上,是垨真的生日。在寢室走廊上立萱聽著電話裏機械的語音,突然有一些惆悵。十二點已過,她的生日結束,他的生日來臨。立萱和垨真的生日隻相差一天,從前是要一起過的,隔著一個零點相互許願,年年都會準備煙火,立萱在這件事情上倒有著少有的少女的執著。

隻是,怎麼突然聯係不上垨真了?

就這樣一直拖到畢業,取畢業證的那天中午,她在校門口遇到了陸錦一。就差那麼一點點,差點就擦身而過。當天全班吃散夥飯,傅餘生載她過去,剛出了校門立萱就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她愁眉,有點嬌氣地問傅餘生:“怎麼辦,怎麼辦?”完全是在撒嬌。傅餘生說:“丟了再買一個。”立萱嘟囔:“才買的。”傅餘生說:“當畢業禮物。”她方才作罷,要回宿舍去找,這一轉身,就看到了陸錦一。

離開倪家之後,立萱忙著談戀愛,忙著畢業設計,倪家的事情仿佛時過境遷。但這時,她不免問他:“錦一,我打不通垨真的電話。”看得出來陸錦一也訝異了一下,立萱臉上微紅,仿佛做了逾越道德的事情。倪先生那樣生氣地離開,是不想與她有任何牽連,她卻這麼主動,仿佛別有所圖。她抿著嘴努力地笑了笑,“就是挺擔心他的。”說完又覺得不恰當,不是她該管的事,“隻是隨便問問。”

後來她回宿舍找手機,留下傅餘生跟陸錦一。她跑得急,傅餘生在身後說:“立萱,慢點。”可立萱早穿過花園小徑,抄近路離開了。

陸錦一問:“聽說留學簽證辦下來了?”傅餘生一愣,他怎麼知道,但轉念一想,他實習的事務所,不就是陸家的嗎?便說:“還在申請呢。”

陸錦一向立萱離去的方向揚了揚頭:“這丫頭呢?”外人也看得出來兩人正熱戀,傅餘生說:“我想帶她一起走。”

陸錦一聽出話外音,他笑著問:“陪讀?”緩了緩,他想說“垨真的事情,讓她也別操心了”,眼看也要是陌生人了,但最後這一句,他倒沒有說出來,隻是在心裏轉了一轉。傅餘生說:“還沒定呢,立萱西班牙語不行,我在想要不要緩一年再去。”考慮得麵麵俱到,可見值得托付一生。

陸錦一與傅餘生分別,開車從花店經過,買了一束馬蹄蓮,因花店的老板說,病人最忌諱香氣過重,向他推薦馬蹄蓮。

換上了醫生的白色大褂,他推開病房的門,察覺到一絲壓抑。倪家雖然也安靜,可是這病房裏窗簾緊閉,還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生死靜寂。

陸錦一拉開了窗簾,聽到垨真沙啞的嗓音:“別拉開。”但是窗簾嘩的一聲被拉開了,陽光鑽進了房間,照在床尾的牽引器上,垨真的腳打著石膏掛在上麵。陸錦一問:“今天感覺怎麼樣?”垨真躲避光線,把頭埋得更低了,目光卻是固定不變的。陸錦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垨真的手機安安靜靜地放在床頭上。

把花插在花瓶裏,然後,陸錦一坐在沙發上,蹺起他的腿,沙發很軟。他拿出手機撥號的動作,幾乎讓人不易察覺。屏幕上一閃一閃顯示著垨真的名字,床頭上的手機紋絲不動,沒有震動,也沒有響鈴。陸錦一不著痕跡地掛了電話,他站了起來,說:“今天要做康複訓練。”他的腳摔斷了,但並無大礙,外科醫生承諾,三個月就能恢複如前。

什麼事情都可以拖延,唯有這一件,垨真很積極,他想要快點出院。垨真掙紮著坐了起來,陸錦一拿來了助行器,幫著他一步一步向房外移動。臨到門邊,垨真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對著床頭說:“我的手機。”陸錦一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頓了一頓,還是從床頭拿來了手機交到垨真手上。

垨真不知道,倪先生換了他的手機號碼。好像立萱不知道,一個月前,垨真偷偷出去找她時,出了車禍。倪先生禁止金司機為他駕車,他自己把車從車庫裏開出來,闖出了護欄,好在速度不快,並無生命之憂。倪先生對於車禍的態度悲喜參半,管是管住了他,防微杜漸,他偷偷更換了垨真的手機卡和裏麵存儲的號碼。

所以,垨真撥了無數遍的電話,永遠是關機。康複練習之後,電話依然不通,他有點沮喪地坐在花園裏。陸錦一買了一瓶蘇打水,遞給他,然後坐在他的旁邊。陸錦一說:“我今天去學校了。”垨真嗯了一聲,顯然並不太關心。陸錦一又說,“傅餘生,你還記不記得?”垨真抬頭看著他,陽光落在他身後的草坪上。陸錦一看到他發間的塵埃在跳躍,夏天快到了,他有點莫名的焦躁。

陸錦一說:“他在宏泰實習,本來想提前為他轉正,前幾天,他說準備離職,要去西班牙念碩士。”他把蘇打水的瓶蓋慢慢地擰開,再慢慢擰緊,像是在躊躇著要不要告訴垨真實情,但垨真仿佛突然開竅了,他問:“萱萱跟他一起去嗎?”

陸錦一應了一聲:“有一個陪讀的名額。”陸錦一沒有解釋,所謂陪讀,法律限定為父母子女,以及作為配偶的第三方。所以,他那時才笑,她的好事要近了。陸錦一看得出來——垨真自己也許不知道——他對立萱的喜愛,遠遠超過了朋友之間應有的界線。其實,立萱離開了也好。

垨真不知道陪讀是什麼,但是有一點他非常明確,就是立萱要走了。這個傍晚,垨真拚命地撥打電話,沒有生日禮物,連個告別也沒有。垨真突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媽媽出門時,他從樓上下來,看到她打開大門。她轉過身,也是連個告別也沒有。

但那天中午難得的,她為他煮了一次意大利麵,煮得太軟,醬汁太濃。她問他:“有沒有特別想要的禮物?”真的可以得到禮物?十三歲的他天真地問:“芬蘭上空,可徹夜看到極光。”她問他:“你想去看極光?”但他不想出門,“這好辦,我找人拍下來寄給你。”

貪心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壞的一種品質。莫名對他好,原來是離別的開始。立萱那天走時,說會打電話的。

幽暗的空間沒有生氣,可是垨真覺得臉上溫溫熱熱,心裏起起伏伏,是再也不能平靜的洶湧。

垨真從醫院出來,左腿還打著石膏,去學校卻撲了個空,樓下的阿姨告訴他:“這一棟樓都搬空了。”畢業證都領完了,同學們也是各奔前程。他簡直是呆住了,不知道怎麼辦,就站在宿舍樓下,直到梧桐樹邊的路燈全部亮起。喬家在郊區的住所,垨真從來沒有去過。他真是後悔那個時候怎麼不多走動走動。

誌琪拖著箱子從樓上下來,就看到垨真垂著頭坐在路燈下。誌琪不確定地多打量了他幾眼,腿上打著石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直到聽到垨真說:“七十八?”誌琪風一般地走到他麵前,推搡了他一下,說:“說誰七十八呢?”幸虧,他給她的編號不是三十八……

垨真被推了,心裏卻是有點高興的。

誌琪問他:“找立萱?”垨真點了點頭,眼裏滿是期待。誌琪一邊在兜裏找手機,一邊問他,“怎麼不打電話給她?”垨真掙紮著試圖站起來,左腿著了力,痛呼了一聲,誌琪忙停下來扶住他,“你這腿怎麼回事啊?”垨真也不解釋,盯著她的手機,讓她打電話。誌琪想了想,說:“我知道她在哪裏,帶你去吧。”

立萱這天晚上正在餐廳跟傅餘生吃飯。立萱拿著菜單,從上邊緣看了看傅餘生,平白無故的,怎麼想到在這裏吃飯,又貴又奢侈,立萱心裏有點忐忑。餐廳裏的人零零散散的,隻有四五桌客人,人少又安靜,服務生為他們倒了酒。其實他們平常約會很少在這種高檔餐廳,傅餘生自念大學起,就不伸手向父母要錢了。他雖然在外兼職賺了一些錢,但兩個人並不鋪張,是很實在地談戀愛過日子。

前菜上來了,兩個人東拉西扯,說的也很平常,傅餘生問她寢室的東西處理得怎麼樣了。她的行李很簡單,早早就搬回了郊區的家。立萱看著時間,傅餘生笑她:“不會耽誤你時間的。”誌琪晚上約了她去KTV,就在旁邊的一條街上,立萱調皮地吐了吐舌尖,收起了手機。他難得的正經讓她心裏很不安,才會亂翻手機,避免尷尬。傅餘生突然站了起來,隔著桌子蹭了蹭她的右臉。

立萱愣了一下方才回神,眉毛皺到一處,她四顧,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服務員把菲力端上來,傅餘生說:“倘若簽證下來,跟我去西班牙,可好?”立萱沒有吱聲,佯裝吃得津津有味,心裏卻暗自高興。傅餘生又問了一遍,她才說:“我西班牙語過不了關。”他說:“有陪讀名額。”她怔了一下,笑著看著他。傅餘生放下了酒杯,突然伸手到懷裏,拿出手機,立萱鬆了口氣,真以為他要求婚。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說:“簽證下來,也還要好幾個月。”

立萱這時心想,原來真有命運這一件事情,因為陸律師上次讓她去讀西班牙語。可能是湊巧,但談起戀愛的人,智商為零,這一切把那些不相關的事情全部聯係在一起,啊,全是命運使然。

晚上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去KTV的時候,立萱接到了郭醫生的電話,她讓傅餘生先上樓去。

郭醫生問立萱,垨真有沒有去找她。郭醫生說:“晚上去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不在病房。”立萱聽到他住院的事情,以為他病情有變。郭醫生說,“不是,是出了車禍。”他上次就想開車,還讓金司機教他,立萱問:“嚴重嗎?”郭醫生說:“住了好幾周了,馬上就要拆石膏了。立萱,他真的沒有去找你嗎?”

對著手機,她也認真地搖頭。上樓之前,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撥個電話給垨真,電話還是關機,不知道垨真去哪裏了。立萱心事重重地推開了KTV房間的門,就聽到裏麵在起哄,也不知在玩什麼。莊學仁的聲音傳來:“傅餘生,你不要狡辯。”

立萱一進門,幽暗的室內,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了她。誌琪說:“來得正好。”她把立萱拉到了包廂的中間。誰點了一首《紅豆》,隻餘旋律,沒有人唱,全在看熱鬧。莊學仁說:“怪不得晚上不肯和我們一起吃飯,喬立萱,餘生跟你求婚了?”立萱摸不著頭腦,莊學仁拿了個錦絨盒子,在她眼前一晃,“剛才玩骰子的時候,掉出來了。”

立萱的目光在空中跟傅餘生一碰。啊,原來那個時候是真的想跟她求婚,他大抵也麵薄,後來沒有開口。兩個人眉目傳情,同學們就起哄:“求婚,求婚,求婚!”立萱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傅餘生,他對她一笑,在昏暗的燭光之下,讓人怦然心動。莊學仁更來勁了,說:“Kiss,kiss,kiss。”

立萱都快要哭出來了。莊學仁也是見好就收,忙換成了:“抱一個,抱一個。”

傅餘生機靈,他說:“先欠著。”又對莊學仁說,“好了,不要鬧了,今晚我埋單,行了吧。”這包廂內有麻將桌,他拉著莊學仁過去,“你不是喜歡玩麻將嗎,陪你玩八圈。”鬧劇這才收場。

立萱被鬧得臉紅,心怦怦直跳,轉眼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立萱心裏一驚,前一刻仿佛還在雲端,這一刻瞬間就跌落了下來。她心裏疑惑,垨真怎麼會在這裏?垨真站在角落裏,他一向表情極少,看不出心思。誌琪說:“對了,剛去寢室拿東西的時候,遇上他來找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