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後來兩周立萱不曾見過垨真,他好像是故意避開她,立萱覺得自己多心,因為她的時間也有限,聖誕節前,莊學仁約了他們幾個同學去滑雪。她跟垨真約定了,每月有十天是要陪著他的,可是她沒有去,他也沒有打來電話,連聖誕節前夜也沒有一個電話。

她回別墅等過他幾次,像是十麵埋伏設下的陷阱,他竟然也沒有回來,打了電話給薛阿姨,說是跟朋友在一起。立萱從別墅出來,卻意外地遇到了陸錦一。立萱追根究底:“他晚上要住在哪裏?和哪個朋友在一起?”陸錦一輕描淡寫地說:“他那麼大個人,會懂得如何照顧自己。”這句話使立萱措顏無地,自己活脫脫就像一個管家婆,太像他的親人。別人都說是她陪著垨真,可垨真何嚐不是陪著她走過了人生大半時光的人,她擔心慣了,總是忍不住會想他舒不舒心。

立萱想到垨真的錢夾,臨別時拜托陸錦一轉交。

陸錦一上丁字壩的時候,垨真跳上遊艇正準備出海,陸錦一隔空把錢夾拋給他,他本能地接住。這個錢夾,垨真找了好久,丟了的時候,傷心了半夜。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錢夾,但那張畫像還在裏麵。他突然合上了錢夾,向岸邊的垃圾筒裏丟去。

陸錦一說:“是立萱撿到了,要我轉交給你。”垨真的心跳停頓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船頭,啟動遊艇,他也有隻想要一個人去的地方,隻有這大海,無邊無際。陸錦一偶爾會放縱他,他沒有主動問起立萱的事情已是進步,一個習慣終會被另一個習慣所代替,時間或長或短而已。

陸錦一在岸上大聲說:“南婷晚上舉辦聚會,務必要到場。”他要擴大垨真的交際圈,好在他沒有抗拒,遊艇已緩緩駛出港口。

陸錦一走向停在口岸邊的車,心想,垨真的話越來越少了。港口裏,聽到遊艇馬力提速,引擎發出巨大的聲音。錦一在車外抽了一支煙,不過一支煙的時間,一個漂亮的U型轉,遠遠地,他看到垨真又駛回了港口。他上了岸,在垃圾筒邊站了很久。

陸錦一開始懷疑自己的勸說是否正確,避開立萱的垨真是否會快樂。垨真肯定有一番劇烈的心理活動,他抗拒著,妥協了,最後順從自己的心,舍不得一個人大抵如此。陸錦一歎氣,所幸這世上可以讓垨真分神的事情還有很多。

孟南婷的派對開到晚上十點還沒有收尾的意思。垨業進來的時候,整個包房裏有淡淡的煙霧,他真沒有想到坐在那裏的是大他幾個月、患有自閉症的哥哥,那麼幹淨的笑容,也會浸泡在這裏,這裏該是他倪垨業的地盤,而不是倪垨真的。這是垨業本周第二次見到他來參加聚會。

他跟人喝酒,喝到後來也賭錢。都說他逢賭必贏,可是垨真輸得厲害。

這天牌桌已經鋪好,所有的人都在關注他們玩梭哈,垨業坐在外圍,垨真沒有發現他來了。坐在垨真旁邊的高個子垨業認得,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第四輪時,隻剩下垨真跟他,他翻開的牌麵是10、J、Q、K,眾人一片唏噓。垨業看到垨真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沒有翻底牌,隻推了推籌碼,認了輸。

桌子上籌碼不多了,垨真拿出錢夾,可是摸到的這個錢夾卻是立萱撿到的那一個。他放在桌上,從另一個口袋裏拿出錢,要買對方桌上的籌碼。新的牌局又開始了,垨業看出端倪,這夥人耍詐,沒道理等到垨真是2345時,人家正好是4567。垨真總是輸,輸得連垨業也不服氣。垨真說:“我輸了。”他要和牌,垨業終於忍不住,翻開他的牌,是個6,黑桃6。

但不幸的是,這牌桌上另外還有一個黑桃6。眾人嘩然,高個子先說:“你耍詐。”垨業跳起來,為垨真出頭:“如果想耍詐,早贏了你千百次。”高個子說:“那他為什麼不敢翻牌?”垨真這時認出了垨業,比他還要激動:“算了,不過是玩玩。”既然他們想玩,便陪著他們玩。垨業哼了一聲,看到桌上的籌碼:“也是,這些錢,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話卻激怒了牌桌上的其他人,垨真是無心,垨業卻是有意。高個子突然掀翻了桌子,孟南婷嚇了一跳,人是她叫來的,她上前去勸阻。垨真的錢夾掉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撿,高個子覺得麵子上過不去,一腳踩在了錢夾上麵,不過欺他有病。垨真起身看著他,又睨了一眼那錢夾,垨業衝動,欲上前糾纏,垨真一抬臂,將他攔住。高個子說:“隻需要你賠禮道歉,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孟南婷讓他大事化小,高個子卻不理他,垨業覺得他簡直欺人太甚,真想飛起一腳向他踢去。

有人比他動作更快,垨真右腳向前一邁,左手一拳打在對方的太陽穴上。這動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想到倪家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兒子會動粗。高個子踉蹌幾步退後,垨真撿起他的錢夾,垨業笑著說:“哈哈,他們不知道你是黑帶。”錢夾已經髒了,垨真取出畫像,又把錢夾丟到地上,然後說:“走了。”

垨業簡直是幸災樂禍,挖苦那高個子:“好好看病。”他跟在垨真後麵出了門,一邊走一邊問垨真,“怎麼不拆他的台,白白便宜他?”垨真說:“不是說賭場得意,情場失意嗎?”垨業沒聽懂,感覺有點對牛彈琴,說:“那也不能故意裝輸吧?”垨真說:“不是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嗎?”

眾人也不知道兩人在嘀咕什麼,直到兩個人轉身出門,高個子才回過神來,追出來把倪家兄弟二人堵在走廊上。這次倒像是想來真的,孟南婷嚇了一跳,酒店大堂經理在監控裏看到異常,早報了警。

垨真是第一次到派出所,但垨業輕車熟路,問他:“叫誰來?”

垨真不解地看著他,垨業看了看時間,這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要是讓老爸知道,自己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上個月才對他下了禁令,如果再鬧出事,禁足是難免了,所以叫他來絕對不可取。那麼叫陸律師陸叔叔?算了,叫他來不跟叫老爸來是一樣的結果嗎?

垨業想到了一個更合適的人選,他打了電話,叫得挺順口的:“喬姐姐,你來派出所接我們吧。”

立萱覺得這通電話匪夷所思,因為垨真絕對不是那種會“打架鬥毆”的人。她急忙趕到派出所把兩人領了出來,問垨真怎麼會去賭錢。垨業在一旁說:“有錢人家的孩子不都這樣玩?”垨真卻問她:“賠了多少錢?”雖然高個子也有責任,可是最先動手打人的是垨真,立萱也怕事情鬧大,隻好賠錢了事。

立萱說:“沒多少。”垨真說:“多少?我還你。”口氣強硬到甚至沒有什麼感情的起伏。立萱這時打量他,不過十幾日不見,他瘦了一些,顴骨高了,更有輪廓,有一種說出不來的清秀。他這樣子也騙了派出所的警員,同情他隻是一時衝動。

立萱不再糾結這話題,攔了出租車,要送兩人離開,問垨業要去哪裏。垨業現在是不能回家的,臉上掛了彩,必定被薑女士追問,他有自知之明,央求跟垨真一同回別墅。車門關上,立萱沒上車,垨業探出頭問:“喬姐姐,你不跟我們一塊回去?”立萱說:“我明天第一節有課。”垨業又下了車,非要她一塊走,透著一種心細,他說:“這麼晚,你一個人打車多危險,再說了,你現在回去也進不了宿舍,還要叫看門阿姨幫你開門,你煩不煩啊,你過去再幫我弄弄傷口。”他指著臉上掛彩的地方,吸了一口氣。立萱的心理防線瞬間就瓦解了,瞧了一眼坐在車裏一動不動的垨真,他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態度真是太奇怪了。

倪家還是燈火通明,垨真不喜歡黑暗,所以這些年,晚上也開著燈。

垨真洗完澡還沒有下樓,就聽到垨業在客廳裏咋咋呼呼地喊痛。他下了樓,看到垨業坐在沙發上,揚起頭,立萱俯下身為他上藥。立萱故意捉弄他,說:“再抬起來一點。”他真信,配合著她抬頭,她覺得好笑,嘴角都彎了。

垨業一邊呼痛,一邊還跟她說話,聊的是這別墅、外麵花園、室內裝潢。他還是第一次到倪家別墅,薑意珍從前是不肯讓他來的。他脖子酸了,問立萱:“好了沒有?”立萱說:“快了,快了。你打架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現在啊?”垨業就嘟噥了一句:“是垨真先出手的。”立萱明顯不相信,垨業說,“他跆拳道獲得黑帶的吧。真的,一下子打過去,絕不拖泥帶水。”

垨真踢踢踏踏下了樓,立萱取了新的棉簽,問他:“垨真,你過來,有沒有哪裏受了傷?”垨真遲疑了片刻,沒有動,保持著安全距離,說:“沒有。”立萱讓垨業去睡她的房間,垨真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垨業先說:“沙發上冷。”這天氣正是三寒。立萱說:“沒事,我去拿駝毛被。”垨業想了想說:“那我跟我哥一起睡。”立萱說:“垨真不愛跟人一起睡。”

爭執不下時,傅餘生打了電話來問情況:“南婷說垨真跟人打架,你過去了?”立萱說:“嗯,我已經去派出所把他們接了回來。”垨真聽不到後麵說的話,他轉身上了樓,垨業跟在他身後,附耳問他:“你不高興?”垨真也不理他,垨業卻跟著他進了他的房間,四下打量,輕歎,“哇,你的房間比我的大好多。”其實這裏也挺不錯的,環境好,人還少,不用聽人整日嘮叨。”垨業又問,“還有空房間嗎?我也想搬過來住。”

垨業是個厚臉皮,看到床頭上攤開一本書,更是驚訝得不得了。以前聽人說垨真喜歡數學,沒想到睡前讀物也是數學。垨業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說了句:“你瘋了吧?”垨真問:“你不喜歡?”垨真覺得別人也應該和他一樣。

“沒有人會喜歡。”垨業說完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因為垨真跟別人不一樣。垨業撓了撓頭,說,“那我去睡了。”垨真叫住了他:“垨業?”垨業的手已經扶在門把上,停下來等他說話。垨真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嗎?”這話題可真新鮮,他們從前不熟悉,但今晚打了一架,產生了革命般的友誼。垨業這個人最講義氣了,他想了想:“有吧。”上次寒假時,Seven專程從美國飛來看他,著實讓他開心了一整天。還有那個可維,媽媽把他禁閉在家裏的時候,她還偷偷來看他,不過姓什麼,他記不太清楚了。

“那你告訴我,習慣和愛之間,有什麼不同?”

垨業呆住了:“……這應該是個哲學問題。”

哲學?垨真心想,書架上沒有哲學方麵的書呢。垨業有點抓狂:“幹嗎問我這麼複雜的問題,喜歡就喜歡,這跟習慣有半毛錢關係?”垨真呆望著他,垨業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他猜測,“你該不會是喜歡孟南婷吧?”最近孟家的聚會,他都參與。晚上在包間裏高個子對孟南婷送秋波,怪不得垨真會大打出手。雖然垨業不是很喜歡孟南婷,但他還是說,“喜歡就是去追唄。他可以追求她,你也可以,大家公平競爭。”

“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

垨業離開了房間,垨真還站在原地。長久以來,他唯恐泄露了自己的感情,因為人人都說不對,隻有垨業這天晚上點醒了他——是啊,為什麼不可以,有什麼錯?!

垨真下樓,立萱枕在方枕上已經睡下了。樓上房間還有她的衣物,她換了一身衛衣,權當睡衣。他叫醒了她,立萱迷迷糊糊聽到他說:“到樓上去睡。”立萱困意正濃,輕輕推開他要來抱她的手,含糊地說:“垨業在樓上呢。”垨真說:“睡我的房間。”他將她連同被子一起抱了起來,立萱微微抵抗,想翻個身,可是方向不對,剛好落到了垨真的懷裏。她不自覺,還在大睡。垨真倒是愣了許久,因為太近了,上次這麼近的距離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是在他們從仙本那回來的時候。

他半跪在地毯上,沒有猶豫,他說:“三三,我喜歡你。”

立萱的雙眸緩緩睜開來,沒有聚焦,像是在夢裏。他害怕她沒有聽清楚,所以貼在她耳邊,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她微微驚訝,張開了嘴。他低下頭描繪著她的唇形,立萱一時迷糊,忘記了所有的動作。

直到薑意珍推門進來,垨真的心仍狂跳不止。

這情景幾乎是重現了——那個時候,他想親近立萱,倪先生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好一陣子沒有理他。

薑意珍是來找垨業的,因為孟南婷不放心倪家兄弟,便給她報備了情況,隻是薑意珍來得不是時候。薑意珍正想說話,沒想到垨真突然站了起來,拉著立萱向外走。院子裏有輛紅色的跑車,是倪先生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把她塞進車裏,並為她係上安全帶。垨真的手在發抖。車如離弦的箭矢衝進了黑夜裏,直到停在酒店門外,垨真才想起出來得太匆忙了,沒有帶身份證。

大堂經理居然認得他,知道他是倪先生的兒子,便為他們安排了房間。

一進房間,垨真就怯怯地回避著立萱的目光。立萱四下打量著房間,他怎麼找到這裏的?垨真不打自招:“上次錦一在這裏招待過朋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衝動,居然把她從家裏帶了出來。那是倪家別墅啊,再怎麼樣也該是把其他的人趕出來才對。他說先去洗個澡,立萱當然知道這也是借口,她說:“坐下來,我們談談。”垨真還是站著,隻是斂起目光聽她說話。立萱問,“為什麼這樣?”哪樣,說喜歡她,拉她出來,還是親了她?

立萱問:“什麼時候學的車?”他在路上飆車的速度,簡直嚇壞了她。垨真抱怨說:“你又不是天天都在別墅?”她有一次跟薛阿姨聊天,說傅餘生跟她去南郊花鄉,他就在想,有一天他也要跟她去一次。垨真有點不耐煩,這聊天的氣氛他不喜歡,他看了立萱一眼。立萱心裏一驚,這一眼簡直有點意味深長,他跟她單獨待在房間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立萱突然意識到什麼,他說,他喜歡她。

一想到這個,立萱的心跳就快了半拍。可在醫院裏,陸錦一曾經問過他,他說那隻是習慣。郭醫生不是也說過嗎,垨真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會膩著自己,全是因為習慣使然。

“為什麼要把我拉出來?”

“薑阿姨會帶走你,三三,我不要跟你分開。”

“垨真啊,你知道習慣跟喜歡之間的區別嗎?”

他哼了一聲,總是欺負他。垨真說:“我隻知道我天天都想跟你待在一起,習慣和喜歡的區別有那麼重要嗎?難道喜歡不是一種習慣?我就是喜歡你。”

她愣了半晌,緩緩地問他:“有多喜歡?”然後,她聽到此生最委婉的一句情話,垨真說:“從一到一百、一千、一億,無窮集合中,隻有一個三三。”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眼睛紅紅的,水霧彌漫在眸光中。她說:“但將來還有一百三十三、三百三十三,不會重複,也是唯一。”他不是總愛給別人編號嗎?也許他會遇到更合適的人。

“可是不會再有三三了啊。第一次見到你那天,你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大衣,還沒有打耳洞。獅子座流星雨每三十三年會有一次高峰,你來那天,它正好經過地球,而《天體物理學》我正好看到第三十三頁,所以我決定以後叫你三三。”

不是因為給別人編號,所以才叫她三三的嗎?她果然是特別的,可是這樣給人取名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啊?

連這個表白也透著一點唐突。

垨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他跟立萱告白之後,關係仿佛並沒有顯著的改變。第二天立萱要去上課,垨真上午也有課。兩人從酒店出來後,立萱接到了傅餘生的電話,本來今天約了吃飯,可他臨時有事,抽不出時間。垨真有些不高興,他不想去上課了,回別墅看垨業還在不在。

垨業還在吃薛阿姨做的早餐,他一麵囫圇吞著吐司,一邊訝異,怪不得一大早沒見到人,以為他去運動了,原來去跟女生告白。垨真說:“我想要得到她的心,告白之後,要做什麼?”垨業樂嗬嗬地笑:“告白之後,你們就是情侶了。”原諒他吧,這自戀的孩子的字典裏沒有“失戀”這兩個字。

垨真問:“情侶是怎麼相處的?”垨業說:“送禮物,約會咯,Kiss。”他突然又想起什麼,問垨真,“你牽過她的手嗎?”

垨真臉紅了,對垨業說:“你給我一個列表吧。”垨業問:“什麼列表?”垨真說:“相處列表。要做什麼,一條一條,你列給我,好嗎?”垨業的下巴簡直要掉到地上去了,說出去朋友肯定會笑掉大牙,他這個哥哥IQ一百八,果然是天才白癡。

垨業絕對想不到,垨真會這麼認真,因為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會被困擾的人呢。

倪先生發現最近兩個兒子走得挺近的。最開始是垨業突然想要搬到倪家老別墅去住,薑意珍反對,可是反對無效,垨業依然搬了進去。倪先生心想,垨真的性格沒有垨業這麼野,總是兄弟倆,年紀又相似,肯定會相互影響。再說他們能和平共處,倪先生不知道有多高興。

垨業搬到別墅去之後,倪先生跟薑意珍就常常造訪別墅。垨真一開始還真不習慣,因為轉頭就看到一大家子人。後來垨業跑去抗議,說他們去別墅的次數太頻繁了,但薑意珍畢竟是做母親的,該去的時候還是照常去。

垨業也轉了校,說要跟垨真增進感情,便跑到垨真的學校去讀企業管理,又覺得垨真的跑車漂亮,讓倪先生給他也購置一台,雖然有攀比的心,但相處起來還不錯。倪先生發現垨真和垨業常常在一起說悄悄話,但年少的時候,誰沒有個小秘密,倪先生並不過問。

生活到了最愜意的時期,倪先生一輩子沒這麼順心過,唯一不順心也是自找的煩心事,他覺得垨真的生活圈子太小了。有一回立萱來別墅,倪先生開玩笑地問她:“你那麼了解垨真,你說他會喜歡南婷這種個性,還是許家那丫頭?”立萱愣住,倪先生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

都說養兒防老,在老去之前,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倪先生有他自己的考慮,如今家族企業都是職業經理人打理,可是到底還是家族企業,孟家和許家都不錯,將來跟倪家聯了姻,雙方都有保障。

垨業回來,正好聽到一半。他偷偷上了樓,敲圖書室的門進去。垨真趴在桌上,垨業問他在幹什麼,垨真說:“三三拿了閱讀過來,她說她不懂,要我幫她分析句子。”這對垨業來說是天大的打擊,垨業現在覺得那些標榜著“21天學會一門外語”的廣告最好是找垨真去代言,真是要氣死人了。不過他倪垨業誌不在此,他笑嘻嘻地說:“你走運。”

垨真看了他一眼:“你把列表給我列好了?”

垨業用手指敲著桌子,強調:“桃花運!老爸要把你跟孟南婷送作堆,你不是也喜歡她?”垨真說:“我沒有說過。”他還不好意思了,垨業切了一聲。垨真說,“我喜歡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