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桑萸有些失落地坐著,燭火幾近燃盡,被窗外清風撩撥,忽明忽暗,她在等待,等相公程玄錚的歸來。父親於京都大牢中自盡,無疑是印證了那些猜測,落得個畏罪自盡的名由,葉桑萸心裏是哀傷的。雖然自己因為體弱多病,從小是被父親送到了藥王穀修養,但是及笄之年歸家後,她也是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關愛。知道她對程玄錚的愛慕之後,父親也是一意促成,許她美好姻緣,但這一次從父親被人彈劾,說圖謀不軌到下獄再到於獄中自盡,也不過才短短兩個月時日,讓她是愁苦萬分。而這一切的主審官,是自己的相公,京兆尹程玄錚,她怨的,怨相公的鐵麵無私,竟是不許她見自己父親最後一麵,隻又忍不住想著為他尋開脫的借口,是父親被人告罪,是聖上下的旨,讓相公徹查此案,相公也是職責所在,隻是,那一日之後,相公便是早起晚歸,甚至,接連幾日,她都見不到麵來。
“夫人,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侍女婉兒看葉桑萸麵上的憔悴,是輕聲說道。
“不,我再等等。”葉桑萸有些固執般說道,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腹上,這懷孕已經是一月有餘,先前是怨相公對父親的不留情麵一直按捺不說,或許,這個孩子能夠讓兩人的關係緩和些,讓兩人之間的嫌隙消除,最近相公為父親的案子也是低落了很多。
婉兒看著麵容姣好的葉桑萸,目中有些不忍模樣,她便是將那火芯再拔高了些,讓這屋子又亮堂些。她對夫人跟大人近日之間的疏離是看在眼裏的,夫人雖為宰相千金,但是跟其他名門小姐真的不一樣,平易近人不說,還常常為下人考慮。
“婉兒,你先去睡吧。”葉桑萸是打了個哈欠,這都幾更天了,相公怎麼還不回來。
“夫人都還未睡下,婉兒又怎麼能睡呢!”
葉桑萸的眉頭是不經意般微微皺起,為什麼還不回來,這都有好幾日見不到麵了,難道他是在故意躲著她嗎?
庭院裏是想起了熟悉的腳步聲,葉桑萸眉頭漸漸舒展,回來了。她也是站起身來,更是吩咐婉兒是開門。
程玄錚在庭院裏看到那屋裏透著光的時候,腳下是有些躊躇的,頓了頓,還是走了進來,還未推門,門便是開了,讓他微微一驚。那盈盈水潤的雙眸帶著期盼落在他的麵上,讓他心裏不由一沉。“你先下去吧!”程玄錚開口說道,事情是該有個結局了,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好。
葉桑萸看到程玄錚有些難以舒展的眉頭,她知道他心裏一定是有什麼煩憂的事情,正好,也該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了。“阿錚,我……”
“既然你還沒睡,這件事我也不想拖了!”程玄錚是有意忽略了葉桑萸眼中的靈動,那種略帶喜色的期盼目光讓他有些硬不下心來。自懷裏拿出一張紙來,神情冷漠地遞於葉桑萸。
麵上帶著不解神色的,葉桑萸自程玄錚手裏接過那紙,展開一看,麵上頓時血色全無,雙目之中是難以置信般的神色,便是直落在程玄錚的麵上。“你要休了我?”原本清脆綿柔的聲音帶著顫微,芙蓉麵上更是驚詫萬分。
“白紙黑字,你應該看的很明白。”程玄錚俊朗的麵上此刻是漠然的很。
“你要休了我!”又像是不置信般的,葉桑萸美目圓睜,卻是步下踉蹌,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那休書,另一手也是下意識般落在了自己的腹上。這話竟然是從自己仰慕的丈夫口中說出,是從曾許她白頭偕老的丈夫,曾對她疼愛備至的丈夫口中說出的。
程玄錚眉頭是微微凝了凝,隻聽他開口道:“桑萸,宰相大人牢中自盡,顯然是怕證據確鑿秋後處斬。你也知道,我是趙國最年輕的京兆尹,能坐到位置很不容易。朝中多少人盯著我的位置,有一個罪臣之女為妻,於我的仕途毫無益處。”
冰冷無情的話語是肆無忌憚地淩虐著葉桑萸的心,她是不敢相信般的望著程玄錚,對自己聽到的也是不敢置信。他居然說她是罪臣之女,他居然是因為怕她耽誤了他的仕途而要休了她!眼淚是要奪眶而出,委屈的,氣憤的,悲傷的,父親屍骨未寒,她便要遭休棄,她以為他會是她的依靠,居然這麼突然地,要將她休棄。“程玄錚,你忘了你娶我時在我爹麵前說的話了嗎?”葉桑萸直呼著程玄錚的名字,硬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程玄錚微抿了嘴,她一貫是喜歡甜甜地喚他阿錚,此刻那顫抖的聲音卻也著實讓他心被緊攥。“彼時你父親貴為趙國宰相,此刻他卻是亡故罪臣,桑萸,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已經變了!”是何等的違心,程玄錚說著讓自己也不恥的話語,他隻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