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在眼眶裏的是蔚藍天際,很寬很廣,像是觸手可及,又像是遙遠得讓人不敢奢想。這樣躺在屋頂看天空,總覺得很愜意,好像什麼煩心事兒都會消失殆盡般。隻是每次,她都拚命想睜大眼,又頻頻被陽光刺得淚腺鬆動。
和緩的春風拂過,撩到她的額發,幾縷發尾時不時地劃過鼻尖,製造出的微癢感讓她不耐地揮手撥開擾人的發絲。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她懶得動,反正最近的欽雲府就像市集般,常有陌生人走來走去。
“哼!一對狗男女!”
直到耳邊傳來太子憤憤不平地咒罵聲,她才好笑地轉過頭,看向屈膝坐在身邊的老虎頭,“怎麼了?”
“你剛才就該跟我一塊去死兔子房門外偷聽,可惜啊,錯過了千載難逢的好戲。”他不屑地撇了撇唇,伸手把那頂帽子擺正,繼續道,“你猜,那個冷淑雨有多惡心。”
“我怎麼知道。”姚蕩嘟起嘴,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就是不想聽、不想看、更不想心煩,才假裝高尚地不願去偷聽。
“也對,那種惡心你這輩子都模仿不來,怎麼可能猜到。我學給你聽……”說著,他側過身子,清了下喉,捏住喉結,故意裝出那種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的嬌細嗓音,“咳咳……就算天下人都與你為敵,我也會站在你身邊……哎喲我那無所不能的父皇啊,趕緊的,趕緊讓雷公把這女人給劈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這話並不好笑,甚至讓姚蕩覺得心在抽痛,可是太子那樣子,卻還是成功把她逗笑了,“你、你你這是嫉妒吧。”
“對啊,爺就是嫉妒。你說那隻死兔子到底哪裏好?怎麼就能把冷淑雨迷成這樣。”說這話的時候,他眉頭深鎖,彷佛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般。
姚蕩定了定神,也跟著坐起身,頗為詫異地看著他,“你喜歡淑雨?”
在她理解中,隻有喜歡才會嫉妒。
“怎麼可能?”很快,太子就用大呼小叫的方式讓姚蕩明白了一個道理,“你怎麼連這都不懂?對於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有些東西即便丟了都不可惜,也絕不能讓敵人撿去!那多沒麵子。”
“東西?”姚蕩自言自語地重複。她的確不懂,可現在有些明白了,女人對於男人來說隻是東西?是他們用來向敵人炫耀自己勝利的道具?
“算了,你智商太低,跟你說不清楚。爺隻是覺得有些憋屈,不過怎麼也比你好。辛辛苦苦地把死兔子照顧好,又怎樣?他懂感恩嗎?人家忙著跟冷淑雨山盟海誓呢!你就是個傻蛋,替他人做嫁衣的傻蛋!”
“你才智商低!你才傻蛋!他們還說了什麼?”罵不還嘴,不是姚蕩的個性,她抬起手,自然地衝著太子的後腦拍下去,也不管這種打罵是否違了君臣之禮。
“你不是品德高尚,不屑偷聽嘛。”太子沒好氣地回了她句,見她瞪眼,又一次舉起手。為了避免再次挨打,在那隻手落下前,他改了口,“我哪知道。就聽到冷淑雨那句話,夠惡心的了,怎麼還撐著聽下去。不過,你想想,如果死兔子沒野心,會有與天下人為敵的那一天嗎?”
是啊,如果沒有野心、如果不存在人人口中的利用,會有那一天嗎?他不過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八皇子,這樣安安分分地活下去,絕不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姚蕩抿了抿唇,垂下頭,她不想去懷疑蘇步欽,但願他可以像她最初認定的那樣,隻是個笨笨呆呆不受重視的平凡皇子,沒有心機,和這官場上的人不同。可是,現實卻讓她沒辦法不去正視那些猜測,她總不能永遠隻活在自己的主觀構想裏。
“想什麼呢?都跟你說了,頂著太子妃的頭銜出去,看看誰還敢欺負你。”
“我才不要。”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呐,我們可以相敬如賓,我閑的時候呢就陪你去賭坊玩玩;忙的時候呢你也隻需要多陪我說說話,隨便說些什麼都行,比如太監暗戀宮女啊、或是誰家小姐幾天沒洗澡啊……”
“噗!你怎麼那麼沒抱負啊!”她很不給麵子地笑出聲。
“有,我當然有抱負,但那些不需要說出來讓你心煩。你看看百姓家的尋常夫妻,女人隻要負責洗衣煮飯帶孩子,受苦受累的事交給男人做就好。嗯,我們要稍微深奧點,你照顧我,我照顧天下……”說著說著,他陷入沉默,天下究竟要怎麼照顧,這是個難題。
“……”這話,讓姚蕩為之一愣,從未想過老虎頭也會說出這種市井哲學。雖然聽著仍覺得好笑,但她笑不出聲了,“他娘的!誰在戳我腚!”
忽然的,她彈跳起身,爆出一聲和整體風格很不搭調的咒罵。
太子茫然了片刻,很快,也感覺到了身下在震動。他站起身,險些忘了自己這是在屋頂上,好不容易才站穩,扶住搖搖欲墜的姚蕩後,他探出頭,朝下看了眼,瞧見蘇步欽領著一群光著膀子的大漢站在屋子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