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學府後,姚蕩竟有種再次踏入紅塵的無力感,興許是先前那些時日過得太無憂無慮,她第一次感到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些看似堆著友善笑臉的人。
從旁人討好的話語中,她才知道原來現在的自己早就今非昔比了。
琉陽城人人都知道她立了功,把八皇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龍心大悅,也使得姚家再次成為聖駕麵前的紅人,皇上一賞再賞,惹來了不少非議。
據說,如果她爹去其他縣,當地縣令得舉三條歡迎橫幅才能寫滿他現在的官職呢。領侍衛內大臣啊、步軍統領啊、兼管吏部兵部啊……好多,可拽了。
反倒是身為當事人,姚蕩不知道該怎麼消化這些信息。盡管一直都知道皇上對兔相公充滿了愧疚,可她沒料到這愧疚竟然會氤氳成如此浩大的皇恩。也許,對姚家來說這真的是皇恩,隻是這些看似和她捆綁在一起的榮耀,讓她覺得諷刺。
就好像……
“現在看來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是不是一早就看穿了那隻死兔子的價值,算計好了能從他身上撈到些什麼好處,從頭到尾都是場蓄意接近吧?”冷淑雨忽然走到她麵前,把她心裏想著的那些話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
沒錯,姚蕩知道,一定很多人都在這麼想,可她不想為了這種莫須有的事和任何人撕破臉,“淑雨,胡說什麼呐!我怎麼可能會是這種人……”
“你還真謙虛呢。那你倒是說說,太子、蘇步欽,哪一個不是你從我手上搶過去的?還真是低估你的手段了,讓男人看得著吃不著,既不答應也不拒絕,這麼被人圍著搶的感覺很享受吧?又能順便替姚家搶功勞,讓你爹對你另眼相看,擺脫掉庶出的陰影。十三蕩,你這如意算盤打得還真妙。”
“你憑什麼就認定我沒拒絕過?我跟太子什麼關係都沒有,連朋友都算不上!”姚蕩自認始終很把淑雨當朋友,甚至寧願裝傻也要保住這份旁人看來可笑的友情。憑什麼到最後,被退婚都要怪責到她身上。
“那死兔子呢?”
“他又不是你的。”她嘟嘴,咕噥著。
“你又憑什麼認定他不是我的?”淑雨略微提高了嗓音,咄咄逼人的姿態,“誰不知道我和他隻差一步就要訂婚了!”
“可是……他壓根就沒想過要答應,也沒說過喜歡你啊……”
“如果他說過呢?”
“……”一句反問,讓姚蕩瞬間閉嘴。
的確,她沒有底氣去替蘇步欽表態愛或不愛。也許,他真的說過呢?他們在之前走得那麼近。
“我從未因為你是庶出而瞧不起你,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你跟你娘一樣,搶了人家的男人,還要擺姿態。”
——啪。
連姚蕩自己都沒想過,她會對淑雨動手。
百姓都說她恃強淩弱、為非作歹,可至少她自己心裏清楚,比誰都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要事情不到說穿的那一天,她寧願保持鴕鳥姿態。然而,她受不了那麼如履薄冰去對待的人,卻可以毫無顧忌就扯開她的傷口。
這一巴掌,不僅僅是讓淑雨閉了嘴,就連整個吵鬧的課堂,都頓時靜了下來。
姚蕩呼吸有些急促地瞪著麵前的淑雨,片刻後,才開口,“不要以為你姓冷,全天下就隻有你最清高冷傲!不要以為你叫淑雨,全天下就隻有你最淑良賢德!你稀罕,你去找他啊!去啊去啊,找我有個屁用。他要是真說過愛你,那最好,麻煩你把他給拴緊了,別讓他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稀罕!”
這是蘇步欽聞訊趕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麻煩你把他拴緊了,別讓他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稀罕。
他震著,分不清這是她的氣話還是肺腑之言。他的存在,於她而言,隻是種打擾?
然而,容不得他去思忖太久,在淑雨反應過來,舉手想要把那一巴掌奉還回去的時候。蘇步欽不得不立刻抽回神,上前,握住她的手。
淑雨不甘地轉過頭瞪向來人,掃了眼被他鉗製住的手,在那麼多人麵前,她就不信他可以絕情到一寸麵子都不留給她,“放手!”
“放手可以。不過冷姑娘,動手之前,先搞清楚她身邊的男人是誰。”
“你……”她不敢置信,連舌頭都打了結。何止是麵子,他連裏子都不願給她留。
“沒錯,是我。”他眨了眨眼,竟然還有心情佯裝出羞赧的姿態認下這身份。
“蘇步欽!是她先動手的!”
“我看到了。”看到是一回事,但顯然他不是什麼幫理不幫親的君子,“我說過,我沒什麼優點,就是愛護短。”
“你那麼護著她有什麼用?期待她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嗎?得了吧,我比你更了解她!當初蘇步高比你更護她,結果呢,人才走,她就傍起新的護身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