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1 / 3)

“我可以將你的玩笑當作示好麼?”

那夜,皇甫尋曾這樣問。

湊在耳邊,恣意的笑,連一呼一吸都淌著香氣。

如烈酒甘香,隻輕輕的撥開封泥,濃鬱的香味就會撲麵而來,淺嗅之間都足以使人沉醉。

花晚晴分辨不出這香味是否真實存在,卻十分確定這種味道,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否則,她為何像喝下了美酒,不清醒的已有了醉意。

“對我示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皇甫尋眼底,原本被緊捉的手如今卻被他按到了他的胸膛上。

撲通、撲通,心跳從指端放大,一聲聲傳入耳中。

撲通、撲通,漸漸的,她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心跳,還是她的。

屏息以待,不敢妄動。生怕這擁有輕浮笑容的他,會再度抱她入懷。或是,用那雙手再次叫她尷尬萬分。

可今夜,皇甫尋意外的守規矩,像徹頭徹尾想見到的不過是花晚晴臉紅心跳的模樣。

毫厘間,他能淺淺的嗅到她身上的糕點香;傾身後,更意外發現在她的發上,仍沾有少許的麵粉。皇甫尋笑了笑,無聲息地用修長的指纏起她的青絲,故意將唇也慢慢湊到她的嘴邊。隻是,這對別的姑娘都十分奏效的手段,對花晚晴來說卻更像一場“恐嚇”。

她不明白這是調情的“方式”,卻一味瞪大眼,臉上呈現的害怕與震驚遠超於她該有的心動。

“世子大人是喝了酒麼?”她慌慌張張的。

“什麼?”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呢?可皇甫尋卻依舊是笑著一再湊近,想是想連她的鼻息也一並奪了去。

“蒲州桑落酒,沒錯,就是這味兒,但香氣比我以往聞過的都要醇厚,或是酒中的佳品,也難怪其香經久不去了。”

“你跟我談酒?在這時候?”

皇甫尋失了笑,卻也看不出究竟是花晚晴機靈過了頭,故意將話題扯的開;還是愚笨至了極,到此時才掃他興致。然而,他不過是稍稍移了移身子,那方困於他身前的花晚晴就覷了這機會,試圖從廊上離去。

可也未曾想,他迅如猛虎,一刹,就又將她的如意算盤給打碎了。

“既是你如此好興致要和我談酒,為何又那麼著急離去,不如就這會兒好好談談。”

談談?!可談什麼?談酒麼?她不過就是隨口說的?!赤著臉,花晚晴眉頭擰在了一塊兒,被皇甫尋從廊上捉回來後,他將她“看管”得更是小心,還順著手就扯她坐下。

萬般皆是“坐”,這話雖說沒錯,可花晚晴卻著實真沒坐過那麼特別的位置。

皇甫尋有意為難,將他腿上的寶座以強迫之姿“恩賜”給了她這微不足道的下人,卻不顧慮在他腿上的每一瞬都會讓她如坐針氈。

可惜卑微如她,卻還不會誤會。她看得出皇甫尋笑容背後的真意,他根本隻是巴不得她的窘態被更多人看到,好證明他的勝利。自他倆相識,皇甫尋就沒將她當作女子,即便對她動手動腳也並不因心動,而是她的表現足夠讓他取樂罷了。

“近日,我還真是喝了不少酒,菊花、菖蒲、藍尾、元正,還有……”皇甫尋在花晚晴耳邊私語,每一次呼吸都刻意的讓彼此的距離更接近。他甚至還有意無意的以唇瓣觸及她的耳垂,那一瞬,他幾乎就想大笑,這害羞的丫頭卻因此成了隻煮熟的蝦子。“我好像記不起來了,怎麼辦?”

怎麼辦?!

花晚晴側目,怒瞪皇甫尋,如隻是玩笑這便到了極限。即便他再怎麼不當她是女子,也總不能拿她清白來這樣開玩笑?!這回兒還未到入睡之時,說不定會有什麼人經過。真若被人看了去,就算日後她有機會離開王府,也別想再給自己找婆家了。

“但說喝酒嘛,我突然很想喝一種酒呢。”

管你想喝什麼酒?!花晚晴暗罵,掙紮就想起身,皇甫尋卻直接用雙臂圈著她,讓她無法動彈。換言,她已被牢牢的鎖在他的身上。

“你不好奇麼?”

唇角打抖,花晚晴強忍著才沒將鳩酒二字吐出,可皇甫尋那臉不在乎卻是最讓她咬牙切齒的。

“好久沒喝女兒紅了,那種滋味怪叫人想念的。”

“倘若世子想喝,我明日就給你打去。”

“你又知,我想喝的是誰家的?”他挑眉看她,鬆開了手。

一瞬,她立即從他身上跳開,再不願待在他身邊。而順勢皇甫尋卻也站了起來,與花晚晴再度對麵而立。她似真怕他推她下水,根本不敢靠向池邊,點著足尖一寸寸就往別處移去。

皇甫尋拉住花晚晴,看到她那張因氣惱而憋壞的臉,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我想喝的是花家的女兒紅,你能給我買來麼?”

“花家的女兒紅?”重複道,花晚晴像被這話鎖了腳,呆在原處。可不知是不是自己想錯了,但皇甫尋的話聽來確有它意。

女兒紅,那是女兒出嫁時才從窖中挖出的好酒,而花家的女兒紅,莫非又是指?!花晚晴掙紮地搖了搖頭,就皇甫尋的身份又怎可能會娶她這種卑微的丫頭?再者,她想要的,皇甫尋必然是不會給她。

花晚晴無法想清,可腦袋已想得發疼,這一刻,皇甫尋卻突然捧起她的臉,讓她不得不看向他。“我說了,我想喝的是花家的女兒紅,你可聽清了?”皇甫尋重複著,說話時像換了一人,讓花晚晴真假難辨。

她垂下眼,不看他,心中怦然跳動,“怕世子想喝的隻是花家的花雕。”

她故意曲解,尷尬地笑。

若女兒不幸夭折,醇香的美酒也就再無喜慶之意,徒留濃濃哀愁。當女兒紅成了花雕,當未及歲便如花凋落,那樣的酒喝來當然也更無法忘懷。

“你是故意的麼,好證明你已敢同我開玩笑了?”

皇甫尋的口吻聽來有些惱怒,隻因他說來認真的話叫她完全變了味。她暗諷他想要她性命?如他真想要她性命,他也就不必千辛萬苦將她弄來王府了。

或許,他是無法立即給她什麼名分,但以他的能力,能給她的又豈是一般男子能匹敵的?

隻是這丫頭啊?!皇甫尋再度意外了,他以為他的變臉能讓她害怕,沒想她卻反似舒心了許多。這讓他心裏頗不是滋味,然而那點兒莫名的脾氣倒也不知如何抒發。

皇甫尋越靠近這丫頭後便覺得自己拿她越無可奈何,可是,隻要一次都好,若花晚晴能用那種癡癡的目光看他,他或就能說服自己,向固執的她也稍做些妥協。

“如不能喝到花家的女兒紅,又或是花家的花雕,我也樂意品嚐。”

這話兒,使花晚晴渾身打抖,而皇甫尋也恢複了初識的模樣,那淩寒的目光與決絕的神態是再不容她靠近了。

她以為他要打她的。

花晚晴閉上眼,直等被她激怒的皇甫尋對她責罰。誰想等了許久,當她開眼時,皇甫尋卻是捧著她的臉,極憐惜地吻在了她的額上。一寸寸,直逼著她驚訝的目光,從額頭一路吻下,至眉宇,至鼻尖,最後停在了她唇的上方,並沒接著強吻她。

相較之前似夢中才有的憐惜之吻,皇甫尋看她的目光,還有臉上掛著的笑容卻都顯得有些陰鷙。“我想我也不必多說什麼,你既是聰明的人,也就該明白我說的話。”

懸於花晚晴前,皇甫尋的唇於言談間仍會不經意觸到她的臉,但無論是皇甫尋說話的態度,還是他唇瓣的溫度,卻都已讓花晚晴不寒而栗,“這盆花兒既已從易家遷至王府,我就沒再打算將這花兒送往別處。可若我不能賞其美、嗅其香,又或擺著看看都不成時,我這人很小氣,是寧可親手將這花折了,也絕不會讓它到別處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