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泛白。這一夜過得有些漫長，卿晴坐在閣樓的小間，風襲肩而過，吹得她是一身寒意難驅。於是次日一早，卿艾撞進門，大呼小叫著：“姐姐發燒了！”
卿晴扶著窗框起身，沒有理會妹妹的大嗓門，跌跌撞撞，誰也攔不住，徑自出了屋，離了家。
愛像一場重感冒，這歌誰唱的？
她伸手招車，然後上車。司機問，去哪？她想了一下，報了公司的地址。
回到華麗麗的玻璃城堡，卿艾從休息室將經理人一把揪醒。
“哎呦，才五點，卿大小姐，您讓我再睡會吧！”熬一個通宵搞策劃創收的經理人，叫苦不迭。
“合約，現在簽還成麼？”
“啊，什麼——你說，楚設計師那份？”
“嗯。”
經理人大喜，一股腦兒從沙發上跳起，竄進書桌裏，抽屜翻得稀裏嘩啦，紙片像白蝶紛飛，飄過她精致而蒼白的臉。一早出門，沒有上妝，她也不曉得是算是何般麵目。轉過身，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微展笑顏，這才發現，自己已然不會笑了。真正的笑，而不是對著攝像機搔首弄姿的笑。
經理人不負眾望，終於找到了原版的合約。
她起筆，簽下卿晴兩字。而後，向後一傾，暈得不省人事。
待醒來時，卻見滿公司的人都在觀望自己。卿晴伏在沙發一角，揉了揉太陽穴，隻聽得身邊陣陣綿長的歎息。“怎麼了？”
經理人哭喪著臉：“那邊，那邊說，合約過期了，他們不認賬！”
卿晴了然，沒有露出詫異的神情。
“電話給我。”
她撥通了楚許辦公室的號碼：“麻煩您，幫我找下楚大設計師。”
很快，電話接通，傳來楚許清冷的聲音：“您好，我是楚許。”
“楚許。”有多久了，未曾這樣平靜地喊過他。
“卿晴？”
“是我，我想問一下，你最近的時裝秀籌備得如何？”
“剛才你的經理人跟我談過。”楚許頓了一頓，似在斟酌詞句，“主秀的人選我已經定了，合約也和人簽了。”
“這樣啊。”卿晴握著電話，感覺握著她岌岌可危的愛情。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當苦苦追逐你的人終於放棄，當你意識到自己曾經如何傷害過的。”楚許輕笑，“也許你永遠不曉得，自尊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
楚許掛了電話。
卿晴癡癡笑起來。
秀場，排練進行中。但是主秀小姐卻不樂意了，她踢掉了高跟鞋，冷眼朝向楚許。
“為什麼，所有的衣服都不是我的尺寸？我到底算個什麼主秀？”
楚許頭上的傷還未痊愈，西裝革履的樣子有些滑稽。他撿起地上的鞋子，知道主秀小姐為了擠這隻鞋，腳底磨破了不少——他捧著鞋，感覺自己像是在人海裏找尋灰姑娘的王子。可是心底的聲音卻不住重複道：她不稀罕，你該讓她知道，什麼是失去方知其珍貴。
過了一個星期。
卿艾像遊魂一般，飄進了他的工作室。楚許正在忙碌中，他得改掉所有衣服的尺寸，重新製作，這樣工程浩大，他將自己淹沒在沒日沒夜的秀前籌備中。衣服可以改，鞋子可以重做，隻是，主秀，這心裏的主秀位置，卻是很難找人替代。他一點都不後悔電話裏對卿晴說的。他是男人。他可以忍受失戀，卻無法忍受失去尊嚴。
卿艾的到來嚇著了他。
卿晴，她出事了嗎？他停下了手裏的活，將那個倒進他沙發裏的人拎起，“怎麼回事？”
卿艾有氣無力，她推開了楚許的手，人又軟趴趴跌進沙發。
“她沒事。我有事。”
楚許緩了口氣，不再理她。
五個小時後，天破曉，工作室的門鈴大震。
楚許剛泡了杯咖啡，手擱下杯子，去開門。門開，是卿晴。她一臉焦急：“有沒有看見卿艾？”
楚許讓道，示意正主就在裏頭。
卿晴舒口氣，沒有進屋，“她在這裏就好。不要告訴我爸媽。等我找到地方，我會接她走的。”
卿晴轉身，楚許拉住她。
“你什麼意思？把人丟我這？”
當他這是收容所麼？
“楚許，卿艾怎麼說，也算是你朋友吧？你借她避難幾日，不至於傷害到你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吧？”卿晴皺眉。
楚許望著她，幾日未見，竟生生又瘦了一圈。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你們公司不管飯嗎？”
卿晴楞楞地，半晌，她喃喃道：“也許我真的沒有妹妹那麼勇敢。”眼淚刷下臉頰，她抱著楚許嗚咽不止。
“該怎麼辦，經理人灌我酒，拍了……拍了好多……卿艾知道了，把人家腿給打殘了……警察找上家，她在外躲了好幾天……”
楚許震驚，緊跟著憤怒。他當然知道，卿晴口裏“拍了好多”的是些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