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柔與段政亞回到宅子時,已經是淩晨一點鍾。
簡單洗漱過後,葉瑾柔躺在床上,卻總也睡不著。
玻璃窗開著的,看得見天空裏閃閃的繁星。月亮正對著窗口,像一顆白淨的蓮子,開始還有些薄雲,這會兒雲煙浮過,屋子裏霎時雪亮雪亮的。
葉瑾柔回味起喬先生身上的氣息,淡淡的肥皂香味,夾雜一縷若有若無的薄荷煙草味。
她確信自己在哪裏聞過這種味道,她起初以為是在爸爸身上,可是怎麼可能,她連爸爸的模樣都記不起來,又怎會記得他身上的味道呢。
她不由感到悲涼,七歲之前的事情,她一丁點兒也不記得。
段政亞曾經告訴她,都是些不痛快的事兒,忘記就忘記吧,這樣反倒落得輕鬆。可是記憶就像生命一樣,是不允許留存空白的,無論那段記憶如何痛苦,它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忽的想起那枚玉指環,旋即扭開台燈,起身將它尋出來。
燈光明亮,足以讓她更加細致地觀察它。
它並不是純粹的幽藍,交錯地摻了幾塊彤斑,剔透潤澤,隱隱有光華流轉。
她下意識地用指尖拂過那個“喬”字,自言自語:“不知他叫喬什麼。”
她深知這必是件罕物,定有很多人打它注意,所以喬先生才會如此隱晦地轉交給她。
她不由一笑,心說:“倒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她暗暗下定決心,要想個法子將玉指環完好無損地歸還給他。預知到會再見到他,她心裏竟生出歡喜與興奮來,她想,那會是什麼時候呢?
夜已深,她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夢裏,她置身在一條空曠的大馬路上,她不知道那是哪裏,因為四周升起白霧,茫茫一片。
她張皇四顧,隻隱約瞧見遠處停著一輛黑色汽車,她覺得那輛車子特別眼熟,走過去想問一問路。
一個中年男人搖下車窗,死死地盯著她,麵如死灰。她心裏生出害怕,轉身欲走。
男人卻伸出手緊緊攥住她,一字一字沉聲逼問:“你不記得我了?”
她恐慌至極,隻顧搖頭,說不出一個字來。
男人勃然大怒,虎口加重了力道,吼:“你怎麼能記不得我,我是你爸爸。”
她“啊”了一聲,一點兒也不相信。
這時,後座突然冒出一個衣著富貴的女人,探出腦袋,臉色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如白紙一般,隻聽她悠悠顫顫地說:“他是爸爸,我是媽媽。他是爸爸,我是媽媽……爸爸……媽媽……”
葉瑾柔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掙脫開那個男人,轉身就跑,卻跑得踉踉蹌蹌,似乎心有所掛。
驀地,聽見身後“轟”的一聲巨響,隻覺後背猛然一震,險些栽倒,回頭一看,竟是那輛車子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