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名伶之劫(1 / 2)

屋裏悶熱得像一個大蒸籠,葉瑾柔卻不願意吹電風扇,因為她覺得扇葉子旋轉出來的風也帶著一股子熱氣。

夕陽斜墜,照紅了東邊牆壁的下半截。

玻璃窗外邊的芍藥花架子上,熱熱鬧鬧地開滿鮮紅的芍藥花,一朵趕著一朵,映著夕陽的紅光,更加絢麗奪目。一小群細腳蜂子簇在花架子下,嗡嗡地飛著,時時有一陣清香,透進屋子裏來。

院子兩旁柳樹葳蕤,細長的柳條輕輕飄揚,似有意撩撥著什麼,看得人心癢。葉瑾柔心想,何不到那柳樹下乘涼?

說幹就幹,叫了渡兒來幫忙,將屋裏的軟藤搖椅搬到樹下。日式的小紅木茶幾,一壺涼茶和幾盤子精致的小點心,再點上淡淡的熏香,一切安置妥當,葉瑾柔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滿意的笑了笑,坐在搖椅上試了試,舒服極了,遂順勢拿起一本小說,半躺著看了起來。屋外果然涼爽,葉瑾柔困意頓生,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夢裏總感覺有人在耳後撓癢,惺忪醒來,卻是一支柳條鑽進領子裏麵了。

這一覺睡得長久,竟是晚上八點鍾了。世界像被蓋了一層墨色薄紗,黑蒙蒙一片。

葉瑾柔剛伸一個懶腰,就看見一個人影匆匆拐進東邊的月亮門,朝上房方向去了。

葉瑾柔納悶,那人分明是小表哥段政寧的小廝銀縷,照理說,小表哥受司令之邀,此刻在司令府唱戲,他則應伴其左右才對,怎麼跑回宅子裏了?難道是小表哥在司令府出了事故?心念這樣一轉,不禁心驚肉跳起來,慌忙起身,跟了過去。

還未到上房,就與段政亞一幹人打了照麵。

葉瑾柔忙問:“是小表哥出事了嗎?”

段政亞眼底盡是焦慮,無暇顧及葉瑾柔,隻是對銀縷說:“他去司令府唱戲的事,怎麼不先通知我?”語氣嗔責,甚至透出些許憤怒。

段政亞平常在眾人麵前總是一副十分老成的樣子,此刻卻顯得急躁不安,倒叫葉瑾柔驚了驚,心裏也估摸出事態的嚴重性,大步跟著它們,想探一個究竟。

銀縷已是懊惱不已,說道:“我原本打算事先告訴大少爺的,隻是二少爺說,鋪子裏的事已經夠您煩心的,這不過是一樁小事,不必再叨您費心。可是萬萬料不到,司令竟會將二少爺扣下來。”

段政亞收斂住怒色,眼裏依舊泛著難以捉摸的光,隻聽他說:“皮先生怎麼說?”

銀縷說:“皮先生沒轍,才叮囑我快回宅找您呢,說您門路廣,應該有法子。”

段政亞嘴裏一哼,嘀咕一句:“我能有什麼法子?”

他的臉色更加陰鬱,咬緊下唇,瞳孔裏閃過一道幽暗,不自主地從褲兜裏掏出一支雪茄,他的小廝金縷趕忙上前為他點燃火,他猛吸一口,噴出一圈煙,沉聲說:“終究是在劫難逃。”他說得極輕,沒有人聽清,也沒有人留意到他夾著雪茄的兩根手指在微微顫抖。

不一會兒,汽車從車庫開了過來,葉瑾柔跟著上了車,她坐在倒座上,正對著段政亞,刺鼻的煙味嗆得她連連咳嗽。

段政亞晃過神來,撩眼看了她一眼,隨即撚滅雪茄,將煙蒂從半開的窗口猛扔了出去。

葉瑾柔隻覺他的目光冷冽刺骨,像一把銳利的凍劍,直插她的心髒,她忍不住問:“大表哥,你怎麼了?”

段政亞動了動唇角,笑意若有似無,說:“瑾兒,如果哪天你發現大表哥不是你認識的那樣,你會恨我嗎?”

葉瑾柔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段政亞勉強擠出一個沒有味道的笑容,搖頭說:“沒什麼。不過你要相信,大表哥對得起天地良心。”

他說完這句話,扭頭看向窗外,車速極快,路燈一閃而過,一點一點的,如流星一般。

葉瑾柔聽段政亞說得這樣嚴重,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隻覺麵前是黑如墨汁的無邊汪洋,表麵的波瀾不過是用來掩飾內裏的洶湧澎湃,而段政亞正在這跌宕起伏中沉溺,漸至消亡。

葉瑾柔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大表哥,我相信你,一切都會好的。”她這樣說,不僅是安慰段政亞,也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