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政寧正從月亮門走出來,瞧見朱炳輪和葉瑾柔,說:“我一會兒戲園子有戲,你們去捧場不?”
朱炳輪回頭問葉瑾柔:“你去不去?”葉瑾柔想著已經許久沒去聽小表哥唱戲了,點頭答道:“當然得去。”
三人旋即坐了府上的汽車,往皮老大戲院去了。
一進戲院,段政寧就神秘兮兮的說:“我替你們訂了包廂。裏邊有位貴客,你們得幫我好生照應她。”
葉瑾柔嘻嘻一笑:“我知道是誰,準是我未來的二表嫂。”
段政寧瞪了葉瑾柔一眼,說:“算你聰明。我去化妝了,記住,好生照應她。”
葉瑾柔福了一福,嫣然一笑:“放心吧。”
上茶的夥計引著他們上了二樓的一間包廂,沈露晞正坐在裏麵擺弄茶碗,葉瑾柔見了,嗬嗬一笑,叫了聲“好嫂子”,說:“瞧這樣式,將來必定是位賢惠的媳婦。”
沈露晞回頭一望,見是葉瑾柔,臉上立即泛起一陣暈紅,低嗔:“壞丫頭,盡胡說。”
葉瑾柔扮個鬼臉:“我說你好話,你倒不領情。”
沈露晞知道葉瑾柔一向沉靜,可一旦調皮起來,也叫人吃不開。索性不理會她,對朱炳輪笑了笑,說:“朱公子難得來聽一回戲呢。”
朱炳輪說:“我向來是喜歡聽戲的,隻是抽不出時間。”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隻聽鑼鼓一敲,大戲開始了。台上唱的是《桃花扇》,葉瑾柔細聽了幾句:“地北天南蓬轉,巫雲楚雨絲牽。巷滾楊花,牆翻燕子,認得紅樓舊院。觸起閑情柔如草,攪動新愁亂似煙,傷春人正眠。”
她平常對戲曲沒有半分興趣,偏偏今天這出戲正對口味,她向來欣賞李香君這類堅貞正義的女子,一時入了戲,那桌上放著好些瓜子、花生、酥餅、茶、點心,竟一點兒也沒動。
朱炳輪見了,抓過一些瓜子,剝掉瓜子殼,單單留下瓜仁,不一會兒,就剝了一小堆,將積起的瓜仁裝進幹淨的茶碗裏,移到葉瑾柔麵前,輕聲說:“看你,一入戲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快吃一些吧。”
葉瑾柔心裏微微一動,看了朱炳輪一眼,竟不知說什麼好。正好台上剛唱完一小折,樓上樓下喝彩聲不斷,他們也就跟著鼓起掌來。
沈露晞瞧他倆這樣,加之平常聽段政寧說了好些想撮合他們的話,不由“噗嗤”一笑,脫口而出:“今兒總算讓我見識到什麼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了。”
葉瑾柔聽她這樣說,不免紅了臉,薄怒道:“你休想打趣我。”
沈露晞將手絹抵在顎下,抬眼望著葉瑾柔,笑道:“怎麼,隻準你打趣我,不準我打趣你嗎?朱公子,你說這是什麼道理?”說時,又將眼睛望向朱炳輪,掩嘴輕笑著。
朱炳輪是麵子極薄的人,早已漲紅了雙頰,哪裏還說得出話來。沈露晞一瞧,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戲完過後,三個人到後台找段政寧。段政寧正在卸妝,從鏡子裏瞧見他們,笑道:“剛才那場戲唱得怎麼樣?”
朱炳輪拊掌讚道:“唱得極好。”
葉瑾柔說:“我們說好有什麼用,要她說好才是貨真價實的好哩。”說時,嘴向沈露晞努了努。她聲音不大,可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大家不由哈哈大笑,都對段政寧說:“段老板,恭喜恭喜呀。”
沈露晞被羞得滿臉通紅,跺了跺腳,手絹往葉瑾柔身上一揮,淺嗔:“你這搗蛋的小丫頭。”
段政寧從鏡裏瞧著她。她今日穿了身姓黃印度緞白金細花的旗袍,越發顯得婀娜多姿,臉上泛起兩團粉紅,更是一種嬌羞。不由問道:“露晞,你覺得我唱得如何?”
沈露晞一愣,好半天才開口說道:“自然極好。”周圍人聽了,又是哈哈大笑。
收拾好出戲院,已是日落西山的光景。
段政寧提議說:“要不,我們在外麵吃晚飯?”葉瑾柔自然道好。
朱炳輪想著段政寧與沈露晞一對,留下自己與葉瑾柔,倒也像一對似的,心裏一陣歡喜,當下說道:“我知道金泉路有一家川菜館,味道極好,咱們去那如何?”
沈露晞拍手說道:“那我們快去吧。”
汽車一路向南,在金泉路路口停下。四人下車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家小館子前。朱炳輪說:“別看這家館子鋪麵小,味道卻十分正宗。可以在灶旁搭桌子,現炒現吃。”葉瑾柔聽了,喜不自勝,說:“太好了,咱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