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紫藍色的,染上路燈光潮濕的光暈,濕漉漉的空氣裏,活像生了碧青的苔蘚。瑾柔和炳輪一路走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僵持了一會兒,炳輪開了腔,不過嗯哼了一下,就含笑敷衍過去——他搜腸刮肚,委實想不出什麼話來,即便有了話,他也怕說出來開罪她。他們之間不知不覺產生出禁忌——關於電影和霍少峰的話都不能提,提出來就會發生口角。先愛上的人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得卑賤一些。這是愛情的潛規則。
瑾柔突然說道:“我今天見了雲綺,還有她的未婚夫。”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說:“她來長沙啦?”又訝然道:“她有未婚夫啦?是誰?”
瑾柔說:“叫孫沛然,見了你就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說:“那丫頭……嗬嗬。”頓了一下,瞅著瑾柔的臉色問:“她是來勸你回上海的?”瑾柔點點頭,他接著問:“你同意啦?”
瑾柔搖搖頭:“我還是想拍電影,所以暫且不打算回去。”
他雖不願她拍電影,可更不願她回上海,所以點頭說:“拍電影是不錯,可你和徐曼清畢竟有些糾葛,她肯定會處處為你設難。”
瑾柔微笑起來,偏著頭說:“那不算什麼。明天我會和她說清楚。”
他強自附和著笑:“徐曼清脾氣不好,你總得吃些苦頭。”
瑾柔說:“我才不怕吃苦頭呢。成功總是值得吃苦的。”
他點點頭,輕聲說:“那就好。”可內心裏頭又極不情願,他又不敢把不情願說出來,經過上回,他竟有些怕她,好像他最真實最原始的想法總和她的理念相抵觸,他不得不把它們隱藏起來,藏得好好的,努力讓自己忘記它們的所在,就像它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第二天晌午,瑾柔去徐曼清府上拜會,偏偏徐曼清不在,府裏的丫頭說,《姐妹花》的上映出了問題,劇組都在宣傳室黃主任那裏討說法呢。瑾柔聽了,又乘車去了市裏的宣傳室,在黃主任辦公室裏找到了徐曼清、楊連軍、孫新民等人。
徐曼清的臉色本就不好,見她來了,更是擺起一副臭臉,趾高氣揚地問:“你來做什麼?”
瑾柔和其他人打過招呼,衝她笑了笑,說:“聽說《姐妹花》上映遇上了麻煩,所以過來瞧瞧,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楊連軍說:“葉小姐的心意我們領了,可是黃主任躲著劇組,連人影都見不著。”瑾柔忙問宣傳室怎麼會不讓《姐妹花》上映,他歎氣道:“《姐妹花》宣傳的是抗日思想,政府現在正積極剿共,自然不會通過這部電影。”
徐曼清不滿道:“你給她講這些做什麼,難道還期盼她搬出霍少來麼?”
葉瑾柔連忙解釋道:“霍少已經答應我了,再也不會插手電影圈的事兒,請徐老師放心。”
徐曼清撇撇嘴,一副不以為意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