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一帶無戰事,花未央也就留在了長安。除了禦前封賞,皇上更是特許花未央一月不用上朝,囑咐其在府中好生休養。
如此,自那日宮中匆匆一見後,溶月與花未央便沒了交集。
隻是,接連幾日,溶月對著一桌的美味佳肴,麵無表情。
這日,溶月越漸深陷的眼眶裏,雙眸無甚焦點的盯著前方,手上的筷子撥了撥銀碗裏堆的小山高的白米飯,幽幽的歎了口長長的氣。
“公主,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唉,本宮心有所憂,實難下咽。”
“喔。”
溶月手中的筷子轉出個優美的金色弧度,在身前肥美的全雞上巍然屹立。伴隨著跐溜一聲,金筷拔出處冒出絲絲湯汁,溶月握著筷子敲了敲盤沿,怒道:“奶娘,本宮不開心!”
“老奴知道。”奶娘神情淡然,自顧取過溶月手上沾了油膩的筷子,將幹淨的替換上。抬眸,坦然對上溶月一臉‘你快問本宮為何所憂’的表情。
“公主可是憂慮將軍此次不同以往,恐有詐?”
霎時,溶月點頭如小雞啄米,微眯起眼,眼瞼下方顯出兩條小小的隆起,如蠶寶寶橫臥,可愛的麵容上滿是深沉:“花未央這人,毒舌是她的本性,戲弄本宮是她的樂趣。可是那日,隻與母後請過安便帶著滿姨離開,這安分守禮的模樣實在反常。再者,留在京師這些時日,她不可能沒聽說本宮拒婚一事,卻也不見她有何動作。這,本宮心難安。”
這難測的女人心啊,見了將軍覺得心煩,不見將軍心難安,實在是個難伺候的。波娘心內腹誹不已,麵上平靜無光,說出的話順著杆子往上爬:“公主與其在此擔驚受怕,何不先發製人?”
“嗯。本宮正有此意,你吩咐下去,備好輦子,去定北王府。”
似乎就等著奶娘這話。溶月將筷子一放,霍得站起身來,發髻上的四蝶銀步搖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咚的聲響。一副興致高漲的模樣。
到了承天門,把守的侍衛見是長公主的車駕,立時行了禮。禮畢,仔細一看,隻瞧見一架馬的宮人,車駕四周無侍衛跟隨,猶豫著不敢放行。
平日裏,溶月出宮都做了裝扮,侍衛也隻當是長公主宮裏的人出宮辦事。而今日,曉得馬車裏坐著長公主,這出行的陣仗未免顯得太寒酸太不安全。萬一這長公主離宮出了事,上頭怪罪下來,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公主殿下,請允微臣跟隨。”侍衛首領也是欲哭無淚,混口飯吃而已,不要這樣為難人家啊。
馬車裏,溶月暗自惱悔此次太過心急,忘了這一茬,白白添了這麻煩。無奈逐了波娘出去交涉。
這侍衛首領又委實是個忠厚的人,左一句公主安危,右一句社稷之重,可謂苦口婆心。波娘好說歹說,半柱香後,才讓他同意將隨行的一列侍衛將將改成了四位。
過了延喜門,車駕慢悠悠的行在街上,車駕兩側分別跟著兩個侍衛,穿著禁軍鎧甲,拽著寶劍。
溶月揉了揉眉心,隻覺陣陣發疼,她不用撩開車簾都知道,車外那些個長舌公如何驚詫的神情。等車駕進了王府,催她親事的折子怕是又要多上幾疊。
花未央祖父花鴻飛隨高祖南征北戰,救過高祖的命,是大寧朝的開國功臣。江山一定,花鴻飛就被高祖封了王,子孫代代享世襲,還破例被留在了京師,在臨近皇城的崇仁坊賞了百畝地用來修建安北王府,可見甚寵。
王府大門臨街而開,門前兩側踞著兩尊威武的獅子石雕,懸掛的牌匾上書‘定北王府’四個燙金大字,乃是高祖禦賜。
隻不過一街之隔,溶月的車駕駛的再慢,走了半個多時辰也是到了王府門前。下了馬車,溶月臉色已經黑的猶如被潑了墨,手一揮攔了欲去通報的下人,連著四個侍衛,都被支去了前廳,隻帶著奶娘往西院走。路上,遇上的下人也都被溶月命令待在原地。
王府有中、東、西三組院落。花未央的雅竹居位於西院,被一片竹林環抱,院門處是一座石山,石上歪歪扭扭的刻著‘雅竹居’三字。溶月在洞口駐足,望著這三個字瓊鼻微皺,嫌惡道:“真醜。”
“公主,你說什麼?”
“沒什麼,走吧。”
穿過洞門,所見便是正房,隻中間一弧形水池隔斷了路,池的四周種著些榆樹和梅樹。門前開的正盛的梅花樹上掛著鳥籠,花未央穿了一身淡紫色雲紋錦袍,正拿著細枝在逗鳥。
和煦的陽光映在她的身上,氤氳出蠱惑的美感。
溶月止了步子,眯著眼將花未央上下左右看了個全:“其實,花未央長得也挺不錯的。”
奶娘收回直視前方的視線,擦了擦嘴角莫須有的口水,朝溶月滿意的點了點頭,欣慰道:“公主,豬肝湯終於有了成效。”
似是感受到了身側火辣的目光,花未央側過身,嘴角還帶著殘留的微笑。